沈令月跟着他出去,把刑房的門重新給鎖上,又摸出鐵絲,去幫徐霖開戶房的門。
戶房掌管賦稅、财政、戶口這一類的東西。
徐霖進去随手拿起賬冊翻了翻,一本一本一筆一筆,全部都是不明不白的爛賬。
他手捧賬冊,沒忍住問了句:“衙門養了這麼多人都在做什麼?”
他這話不是問沈令月的,但沈令月在旁邊給他做了回答:“這還不簡單,欺壓魚肉百姓呗,不然哪來的錢?”
徐霖慢慢放下了手裡的賬冊。
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得厲害,眼前不斷閃過楊主簿那張笑得殷勤又親民的臉。
鎖上戶房的門,回到後面内宅,徐霖沒再說一句話。
這會兒金瑞和若谷兩人剛好醒過來,爬起來看到沈令月還在,兩人剛清醒又立馬緊張了起來。
徐霖這會不緊張了。
對金瑞和若谷說一句:“沒什麼事,你們回去睡吧。”
金瑞和若谷懵懵的,但看徐霖沒什麼事,便也依着吩咐回屋了。
二黃還在院子裡啃骨頭。
沈令月在徐霖對面坐下來,看着他出聲說:“你現在隻是窺到了樂溪縣的一角,你若是想治理這裡,師爺怕是也不好請,請到了也未必真心替你辦事。除了熟知本地民情,我還熟背《大俞律》,通刑名會斷案身手好,讀過書會寫字,天文地理算術也都多少通曉一些,你若覺得我擔當得了,我可以過來給你當師爺,幕酬隻收你一個月一兩銀子。”
徐霖掀起目光看沈令月。
他的臉陷在夜色裡,眉梢有月光浮動。
默上片刻出聲:“你怎麼知道,我會願意收拾這些爛賬?會願意待在這樣爛的地方,這樣爛的衙門裡?”
沈令月迎着徐霖的目光,“自從你昨天上任以後,他們全部都在說,你在這裡待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收拾包裹滾回家,可我覺得你不會。”
徐霖:“隻有你覺得,那他們說的應該是對的。”
沈令月笑。
片刻她站起身,抱起已經過來趴在了她腳上的二黃,往内宅後門方向上走去,“你琴彈得挺好聽的,再見!”
徐霖看着沈令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許久後回神,他擡手按到琴弦上,後知後覺蹙眉——從哪兒冒出來的人?來去随意,神出鬼沒,是人嗎?
此時腦子裡已然亂成了一團漿糊。
徐霖深深吸口氣,也沒有飲酒撫琴的心情了,抱琴回卧房。
***
沈令月夜半到家,二黃已經趴在她肩膀上睡熟了。
沈俊山和吳玉蘭睡得都淺,聽到開門的聲音被吵醒。
沈令月進了堂屋,他們問一句:“回來啦?”
今天可能會晚回來,沈令月是打過招呼的,因而便就簡單應了句:“嗯,你們安心睡吧。”
沈俊山和吳玉蘭沒什麼不安心的,擱頭便又睡了。
沈令月輕着動作,舀水洗漱一番,也到床上躺下睡覺。
折騰一天累得緊,她躺下沒多一會便睡着了。
睡得晚次日起得也晚,起來吃完飯以後,也沒有再去縣城。
沈俊山出去打聽有沒有人家賣地的事去了。
沈令月背着挎包裝上自己的書,牽了家裡的黃牛準備去山裡。
吳玉蘭跟她出牛棚問:“今兒不去城裡看新知縣了?”
沈令月牽着黃牛說:“這兩日沒什麼可看的,城裡去膩了,今兒去山裡靜靜心。”
男主角在衙門裡要受的氣才将開始受。
等他把氣受得差不多了再說吧。
她現在隻需要把本朝律法全部熟記于心。
放着牛唱着歌,等着上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