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聞聲而出,隻見不遠處一個軍士滾落下馬,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叩拜:“禀将軍,周校尉一路人馬遭北蠻人伏擊,情況緊急,請将軍速派人支援。”
顧洲命人帶軍士去包紮傷口,拿出輿圖細看看,随後召來徐銘,詳細交代一番,命他帶三百人馬前去支應。
徐銘有些擔心,若他走了,主上身邊剩的人不多,如何能保證安危。
“眼下周景文那裡更重要,速去。”
“是。”徐銘領命,立即點兵,飛馳而去。
沈明月仔細聽着着顧洲的安排,分析着他的決策,似乎沒什麼缺陷,看來這纨绔的應變能力不錯,軍事才能尚可。
“出發!”徐銘大喊一聲,帶着人馬出發,衆人舉着火把,像一條火龍向山裡遊去。
這是沈明月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到戰争,冷兵器戰争。
剛才那個傳信的軍士傷得不輕,看來前線的戰事很激烈,不知這一隊人馬夠不夠應對。
火龍漸行漸遠,她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看着隊伍繞過山坡消失于夜色之中。
“沈長史可以異議?”
顧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知為何,沈明月總覺得這聲音裡帶着幾分不悅,這種情況下雖然緊張,但他也不該把情緒帶出來,一軍将領,要先穩住陣腳。
她轉身看着說話之人,隻見一側臉被黑夜籠罩,一側臉被火光映襯,眉頭擰在一起,堅毅的目光中帶着疑慮。
唉!對他也不能太苛刻,他的出身能做到這樣也算優秀,但是他說“沈長史”,這是給她官複原職了?
沈明月上前兩步,拱手為禮:“将軍安排甚好,在下無異議。”
“去休息吧,天亮出發。”
“是,是。”
沈明月想回到剛才的大樹旁,卻被顧洲的側身攔住,“你去幄帳。”
顧洲說完之後朝着巡邏的軍士走去,走了兩步忽覺哪裡不對。
到底是哪裡不對?他從頭細想着,午間那射箭之人能接近隊伍,功夫一定不錯,從箭矢射出的方向與距離來看,如此好的功夫不該失手,但他們卻沒有射殺她,難道是為了将自己引出來?難道來人與沈明月是一夥兒的,是在給她傳消息?
他回頭望了望,沈明月還在看着隊伍離去的方向,回想她剛才擔憂轉釋然的表情,不由得疑心更重,她已經知道了作戰計劃,那麼下一步就是要傳消息嗎?
事關重大,他沒有時間去試探、去拷問,而是吩咐道:“來人,将沈明月關起來!”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沈明月驚呆了,難以置信看向他,眼中滿是不解與驚訝,她甚至疑心自己聽錯了,怔怔地看看向對方,她一動不動,臉頰上的肌肉隐隐約約顫抖着。
直到兩個軍士押住她的胳膊,才恍然這是真的,她不能接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問出三個字。
“為什麼?”
“你剛才将計劃聽到仔細,現在在觀察情況,是不是要準備去傳遞消息?”顧洲冷冷地丢下幾句話。
這一言如驚雷在沈明月耳畔炸開,腦中嗡鳴不已。
他是在懷疑她!可明明今天他還救了她!
這些莫名其妙的懷疑,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也不知從何解釋,心中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無目的地掃視一圈後又回到他身上。
這毫無根據的責問讓她沒辦法回答,賭氣似地冷冷說道:“既然将軍這麼想,我無話可說。”
沈明月被捆了手腳丢在一棵樹旁邊,風拂過頭頂的葉片,發出的“沙沙”聲讓她覺得寒冷,透過樹幹的縫隙,她看到幾顆星星在孤零零地閃爍着,忽然覺得很悲哀。
原來,他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
此前海棠屢次對顧洲說過懷疑的話,她自己還天真地認為顧洲不相信,現在看來竟然是在做戲,想來真是可笑,自己真是愚蠢到家了,他們是什麼關系,怎會不信任對方。
她閉上眼睛靠着樹幹,随便那纨绔怎麼處置吧,她這縷孤魂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待她昏昏沉沉之際,又聽到兵荒馬亂之聲,期間夾雜着軍士的呼聲:“主上快走!”
周圍一片兵器聲和厮殺聲,火把皆被熄滅,夜色模糊看不清來的是什麼人,但見身手矯捷、動作利落。
沈明月趕緊蹭到樹後伏下身子,避開人群,她這裡隐蔽,混亂中竟沒有人發現他。
不多時一陣馬聲嘶鳴,伴随着馬蹄離開的聲音,厮殺聲也漸漸遠去,直至沒有了人聲,她深吸了幾口氣,穩住心跳,想着要趕緊離開這裡。
環視四周,見不遠處丢着一柄刀,她翻身滾到刀旁邊,用繩子摩擦刀刃試圖切斷繩子,刀刃沒有着力點,這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繩子終于斷了。
她揉揉手腕,又斬斷腳上的繩子,剛想離開,但是看着周圍一片蒼茫漆黑,又不知該去往何處。
想起之前看到遠處似有房屋,便決定去那裡,雖然有房屋,但傍晚的時似乎沒有炊煙升起,那裡不一定有人居住,于是她收拾了一些物資,又撿了一把鋒利的刀防身。
她不敢走大路,摸索着在樹木和山石之間前進,走到天蒙蒙亮,再也支撐不住,便坐下來休息,拿出一張餅子吃了起來,餅子又幹又硬,艱難地嚼了兩口,咽下時嗓子被劃得生痛。
水囊已經空了,她起身看了看山勢,朝着山坳處走,那裡是山水彙聚之地。
她記得前方是平緩之地,可現在卻在山裡,看來是走錯方向了,不計較這些,她要趕緊吃飽喝足恢複體力,趁着有太陽能辨别方向,快快離開這裡才是要緊事。
翻過山陵,果見一條溪流,她快步到溪邊捧起水喝了兩口,又洗了臉,緊張的神經稍微松懈一點。
太陽高高升起,才将光芒照進山坳,清晨露水湯湯,渾身潮濕不堪,她選了塊幹燥向陽的地方,想把自己曬幹。
這日光真是溫暖,她長舒一口氣,慶幸昨日能逃過一劫,但想起昨夜的事,她覺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