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帶着些驚訝看向徐銘,這話他倒是聽明白了,但這麼淺顯的道理他卻沒有參透,他手下也無人能說出這番話來。
“學得不錯,有長進。”沈明月又夾了一大塊雞肉給徐銘,以示鼓獎勵。
“韓将軍,正如徐銘所說,調動隊伍的主觀能動性,明确目的,讓大家知道是為自己的未來而戰、為自己的親人而戰、為自己的家國而戰,如此才能‘無往而不勝,所求必得,所欲必從’。”
“我們要凝聚的不僅僅是把人召集在一起,還要凝聚人心,凝聚共識,凝聚智慧,凝聚力量。正所謂‘人心齊、泰山移’,隻要我們勁往一處使,力往一處發,北境何愁不平。”
韓成咀嚼着一塊肉,認真聽着這些話,認真揣摩其中的意思,覺得十分有道理,軍隊作戰不能隻依靠軍令的約束,雖說軍令如山,可擋不住軍士怯戰畏戰,隻有軍士們同仇敵忾,才能上下一心。
之前倒是小看了這個女子,他不禁擡眼看了沈明月一眼,見她又端起來水杯,立即咽下食物,也端起水杯來,“怪不得大家都稱呼你為沈先生,大殿下真是慧眼識人,不過先生之才做個小小的長史真是委屈了,韓某今日受教了,先幹為敬。”
說罷飲盡杯中水,大笑一聲“痛快”,這杯中雖然不是酒,但滋味卻遠勝于瓊漿玉液。
這時,外面有人來回禀:“禀将軍,陳将軍到了,大殿下命将軍和沈長史到議事廳去。”
三人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随來人趕到議事廳。
廳内,陳長生伏跪在地上委屈抹淚,面前散落這幾折文書,而顧洲正面帶怒色坐于上首,眉頭鎖在一起聽着他的辯駁。
“大殿下息怒……末将這一路趕來遇到了北蠻人,差點就見不到大殿下了……城外北蠻人肆虐,末将隻能緊閉城門,保一城人安全。”
召他前來的令,顧洲的是三天下的,派人騎快馬送出,算時間最多兩個時辰就能送達,可這人卻懷疑有詐,拒開城門讓使者進入,還是使者将新綁在箭矢上,射到了城樓上。
他找人驗過真僞後,當場吓軟了腿,知道再也躲不過去,于是硬着頭皮前來。
“胡說!”顧洲又将一冊文書砸向叩首之人,“我這一路巡狩過來,沒遇到幾個北蠻人,怎麼陳将軍一出動就遭到襲擊?這北蠻人是隻攻打你陳将軍嗎?”
“守城不出,城内供給能維持多久?你保的是城中百姓的性命?還是想保你陳家妻兒老小的性命?且不說城中能不能保得住,難道城外的百姓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嗎?”
幾句喝問令陳長生擡不起頭來,也不敢再出聲,緊張得手心冒汗,這事他的确有私心,安慶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安慶緊鄰北蠻,是北蠻攻打的第一個目标,楊合動用全城兵力抵抗,卻疏于城防,令北蠻有了可乘之機,用城中百姓性命逼他投降,楊合不忍百姓流血,獻上長矛跪拜投降,可他的投降并沒有換來北蠻的仁慈。
他磕了個頭後,辯解道:“大殿下,未将冤枉啊!末将是興城人,怎會置鄉親們于水火而不顧,末将能力有限,隻能保一個是一個……請大殿下明鑒。”
顧洲沒有說話,就此原諒他隻怕他不會信服,必須給他個下馬威,令他交出兵權,于是厲聲說道:“這分明是你保命的借口!來人,将他關起來,明日午時斬首,以正軍威。”
此時沈明月三人進到議事廳,正見這一幕,韓成與徐銘不屑地看了陳長生一眼,對于這樣沒有骨氣的将領,他們是打心眼兒裡瞧不起的。
可沈明月卻看到了顧洲眼中的閃爍,她上前一步拱手為禮:“還請将軍息怒,陳将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保得一城人平安也是不易,在下想陳将軍也願将功贖罪吧!”
聽見有人求情,陳長生也不看是誰,忙叩首道:“末将正有此意,末将願追随大殿下,一切聽大殿下安排!”
這話讓韓成和徐銘更加不屑,這人不僅沒有骨氣,還是貪生怕死之人。
顧洲原本就是壓壓陳長生的銳氣,之後再找個台階将他放出來,恩威并施,逼他抗敵,不想這台階來得這樣快。
他假裝思考一會兒,沉聲說道:“既然沈長史求情,那就暫且饒你一死,記住你說的話,若有退縮,當即立斬。”
“謝殿下!謝殿下!”陳長生連叩三首,之後又轉向求情之人:“陳某多謝沈長史。”
之後擡頭一看,眼中滿是驚詫,這沈長史竟然是個女子,而他自己剛才過度緊張,竟沒有聽出說話這人是個女子。
他也不敢多問緣由,悄悄擦了擦汗,就聽上首的顧洲說道:“既然大家都到了,就一起看看現在的戰況。”
幾人圍到輿圖周圍,徐銘代表營州城防,韓成代表淩源駐軍,陳長生代表興城駐軍,而沈明月代表義軍。
顧洲指着安慶說道:“此次我來就是要收複安慶。”
陳長生嗫喏道:“朝中可無出兵的旨意,殿下此番可是……”
他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感覺背後起了殺意,用餘光一瞥見徐銘正緊緊盯着他,兩道目光似兩把利劍,似乎再多說一字,這劍鋒便要穿心而過,吓得他趕緊住了嘴。
之後韓成開始講解當前情況,北蠻人是遊牧民族,一直在北部草原随着水草遷徙,今年不知為何突然南下,此次雖占了安慶,但主要兵力還駐紮在安慶以北,他們自己的地盤上,據探查安慶城中隻有一位部落王克拉木斯在駐守。
“他們目前有什麼動靜?”
沈明月擔憂地問道,她眉頭緊鎖,緊緊盯着輿圖,安慶以北是硯山山脈,作為天然屏障将北蠻與齊國隔開,而今北蠻人越過屏障,便可一路南下入侵中原,這與上一世敵寇入侵路線簡直如出一轍。
現在需将其趕回硯山以北,打到他們無力反擊,如此中原可無後顧之憂,或者,假如兵力充足,假如統治者有野心,也可以一鼓作氣将北部平原全部納入國土之内。
想到此處,她目光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希望和期待,擡頭看向這裡的最高領導者,發覺他也正在看着她,但對方随即低頭看向輿圖。
可目光交錯間,她捕捉到了那眸光中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