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給姨娘個忠告,不要孤注一擲,把籌碼都壓到一處,做人、做事要留有餘地。”
說完,趁此衆人沒有反應,沈明月在侍衛的護衛下向角門走去,終于在出了門後将兩個拳頭松開,迅速上車離開。
馬車内,莺兒正靠着徐銘,迷迷糊糊中見大姑娘到來,瞬間流出淚,撲在她懷中啜泣起來。
“沒事了,以後都沒事了。”
沈明月拍着她的後背,感覺到衣着單薄,便将大氅仔細為她披上,僅僅兩天她舊疾複發,已開始有些發熱。
徐銘也鼻子發酸,握着莺兒冰冷的手舍不得松開,“她被關在柴房,我砸開鎖才将人救出來,裡面又潮又冷,雖有飯食,但都凍了冰碴……”
“柳家才是不知好歹,明知是她很重要,還不好好對待。”
沈明月說出徐銘想要說而不敢說的話,之後覺得有些發暈無力,胃中一陣不适,心想莫不是誤吸了迷藥的原因,又想或是太緊張,身體做出的應激反應。
好在馬車很快就回到紹王府,依舊從離開的角門進入,侍衛散去,徐銘抱着莺兒與沈明月穿過花園走向正房。
到了院内,沈明月抓住一個行色匆匆婢女說道:“快去請府醫。”
婢女慌忙行了一禮,回答道:“殿下就是派奴婢去請府醫的。”
顧洲?他怎麼會知道?難道是海棠?
沈明月眉頭微皺,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解與詫異,但很快顧不上這些,快步追趕徐銘,進到西廂房,正見顧洲懷抱一人放到床上,而那人正是海棠。
沈明月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帶着上了些許涼意,原來府醫是顧洲為海棠叫的。
在這個上位者意味不明的眼神中,二人揣着緊張的心情将莺兒放到小榻上,又找來被子蓋好。
做完一切後,徐銘才跪在顧洲面前,言語間近乎決絕,“殿下,今日之事都是屬下的主意,與王妃無關。”
顧洲目光沉沉,落在伏跪之人身上,手握成拳頭背在身後,“來人!”
一群侍從婢女應聲而入。
“徐銘有違主令,罰鞭刑五十,今日參與者各罰鞭刑二十。”
比軍中罰得還重,在沈明月看來,這就是殺雞儆猴,不等徐銘開口,她強硬地說道:“你敢動他們一下試試,是我帶他們去的。”
話音剛落,就聽顧洲繼續說道:“王妃擅自出府,即日起禁足,無我命令不得外出。”
衆人稱是,押着徐銘下去後,沈明月不甘示弱,一字一頓點說道:“你沒有權利命令我,你看清楚,我是……”
“住口!”顧洲擡頭打斷她,眸光冷到了極點,像是冰封的深淵,有着可以吞噬一切的凜冽,“隻要你在王府一日,就是我的王妃,就要聽我的令。”
這目光似一道冰錐刺進沈明月的心髒,寒意順着血管經脈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多麼希望他是在演戲,可此處沒有站立的第三個人,這就是他的真實意思。
她忽覺很對面的人很陌生,是啊,自己認識的顧洲是營州的顧洲、是戰場上的顧洲,而不是京城中這個纨绔皇子,紹王殿下。
顧洲沒有解釋,越過她的困惑與失落,快步離開。
沈明月似乎不死心,追了出去,卻在門口停下腳步苦笑一聲,她笑自己真是賤,為什麼要去追他。
雪落如瓊芳墜,被風卷到睫毛上,模糊了視線,擡手去摸,發覺已經融化成了水珠。
雪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呢?還要下多久呢?
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院内恢複安靜,隻有零亂的腳印記載着剛才的忙亂。
“回王妃,府醫已在門外等候,請王妃回屋休息。”
婢女的聲音打斷沈明月的思緒,思忖一番才理解這是想讓她回避的意思。
她艱難地将雙腿挪進正屋内,關上門想自己安靜地消化情緒,像是剛打完一場敗仗,疲憊和痛苦趁虛而入,内髒像是被一隻手抓住,狠狠揉搓,一陣陣刺痛令她額頭沁滿冷汗。
忍着痛楚,她倒了杯水飲下,未想水是涼的,更加重了疼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着桌子,周身近乎脫力。
最後站立不穩,視線滑落到與地面齊平,杯子在眼前碎裂,清脆的聲音引來一群慌亂的腳步。
她被安置在床上,聽有人說道:“快去回禀殿下,快傳府醫。”
“誰都不許去,也不許外傳。”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這狼狽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
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她能感覺到臉色已煞白如紙,咬住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生生挨着、受着。
胃中翻湧得厲害,忍不住吐了一次又一次,貼身的小衣濕透,也被換了兩次。
聽着周圍人來來去去,時而嘈雜時而安靜,但她沒有力氣睜眼,也是有意在逃避這種煎熬,漸漸地意識遊走到了似睡非睡的邊緣。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中一陣話音傳入耳内,聽聲音好像是一位上年紀的老者,語調中帶着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