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不惑依舊堅持。
江瑞看着他的眼睛,裡面的愧疚與心疼如此明顯,讓人無法錯認。
他鬼使神差将窗戶推得更開,“那你進來吧。”
嶽不惑略帶猶疑,“我可以走門嗎?”
野漢子才走窗,他是訂過親的正經丈夫,有走正門的資格。
“......也行。”江瑞不明所以。
進屋後,嶽不惑坐定,目不斜視,“你睡吧,我給你滅燭。”
江瑞蓋好被子,解釋道:“不用,我晚上都是點燈睡的。”
嶽不惑神色一頓,“好,我不滅。”
兩人都沒再說話,兩分鐘後,江瑞呼吸綿長,沉沉入睡。
嶽不惑起身,放輕腳步走到床邊,靜靜凝視他。
睡着的瑞瑞看起來簡單稚氣了許多。
是啊,他才十九歲,那麼小,見過的景色、得到的快樂都太少了。
我還沒帶他去看煙雨中水墨般的甯安縣,沒有和他撐傘在雪中漫步,沒教他騎馬,抛卻一切煩惱于草地飛奔。
錦川城的青梅酒、栖霞縣的落日、忘冬城的繁花節......世間衆多璀璨他還來得及沒領略,就差點喪命。
嶽不惑眉頭深蹙,無法釋懷,任由懊悔折磨身心。
若不是瑞瑞足夠勇敢,他将落得和師父一樣的下場。
隻是師父與師娘青梅竹馬,有無數珍貴美好的記憶留待追憶,而他與瑞瑞相識太晚、相處太少,該如何慰藉餘生。
江瑞睡的沉,并不知嶽不惑陷入怎樣的糾結。
他鮮少做夢,以至于回到前世破舊的初中教室時,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在夢中。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
打鬧的同學手忙腳亂坐好,清嗓子的聲音先響起,随後才是穿格子衫的數學老師。
江瑞張着嘴,懵得徹底。
完蛋!怎麼偏偏是數學課,他最弱勢的科目,而且張煙袋的脾氣最大了。
“咳咳咳!!”講台上,張老師照舊爽咳一場,舉起茶杯喝了兩口後才道:“一個個的,考得一塌糊塗還好意思笑,尤其是你,江瑞!”
被煙熏黃的手指向江瑞,一下就把他定住,口幹舌燥,愧疚難當。
“其它科目考那麼好,數學才剛剛及格,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不、不是......”是我太笨了,書都快翻爛了也學不會,江瑞想解釋,嘴巴卻像被縫住一樣張不開。
這是夢、這是夢,江瑞不停提醒自己,但還是止不住心慌氣抖。
“都拿出試卷,我一道道講,就不信不能化你們這群腐朽為神奇!”
江瑞低頭翻找,發現課桌空空,根本沒有試卷的時候腳都軟了。
不帶試卷是态度問題,要被狠狠罵了,怎麼辦?
冷汗不停流,手心潮濕,江瑞急得要暈過去。
“你忘帶了嗎,我們一起看吧。”
身旁傳來清澈的聲音,江瑞回頭,少年穿着白色T恤,笑容幹淨,眼神明亮。
他下意識道:“班長。”
哪怕在讀書時候,江瑞的朋友也不多,他有太多農活要做又要抓緊時間學習,連課間休息都要做作業,根本沒有時間和同學交往。
同村的喜兒姐和班長楊浩是他唯二的朋友,或者說被他單方面當作朋友。
楊浩長得俊,脾氣還好,總是默默幫助他,不止一次阻止同學欺負他。
看到楊浩,江瑞不慌了,低下頭小聲道謝。
“不客氣。”
???聲音怎麼變了,從少年變為成年男性,低沉溫柔,好耳熟,是嶽不惑的聲音!
江瑞猛地擡頭,果然看見嶽不惑正笑着看他。
“瑞瑞,你是不是冷,我抱着你吧。”
“嶽不惑!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說話的同時,他的身體一寸寸長大,很快變成十九歲模樣。
沒有聽到回答。
不容拒絕的,整個人被抱入溫暖堅實的胸膛,他坐在了嶽不惑的大腿上。
!!!
江瑞驚呼一聲,不停掙紮,“嶽不惑,這是教室!!你怎麼能這樣,太少兒不宜了。”
“教室,什麼教室?瑞瑞你在說什麼呢?”
牆壁、屋頂傾倒,桌椅消失,嚴肅講課的老師和認真學習的同學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