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到你們了。”
當林叙白安靜地靠在床頭,細語将夢境磕磕絆絆地叙述完後,戛然而止的情節不禁讓江冉下意識望向坐在對面的程茉。
微卷的劉海擋住了程茉下垂的眼睑,低落的腦袋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自從蘇漫入校後,程茉以往沒心沒肺的性格就收斂了許多,給人一種肝腸寸斷的感覺,冷面的樣子實在是和江冉有的一拼。
“十年前那晚,的确發生了百年難遇的大雪,”程茉的話語裡帶着無奈的笑意,她擡起頭來,瞳眸被陽光照射,看向林叙白的眼中閃着細小的微光,“那不是夢,阿霂,那是你遺忘的過去……如果忘記這些的人是我就好了。”
程茉歎了口氣,話語中頹喪之意不減,林叙白不明所以,隻略微揣測,那場大雪全國各地受殃的不少,程茉家肯定也受到了影響。
正當林叙白踟蹰着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她,眼前程茉臉上的傷感一閃而過,相替的,是釋懷的笑容,“怎麼,小叙白要安慰姐姐了嗎?”
“我隻是不想讓姐姐傷心。”
“可以了,”坐在一旁的江冉明顯被忽視了,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口一個叫别人姐姐,她出聲制止,微垂的鳳眸上挑,略帶玩味的看着林叙白,“後面的情形呢?沒夢完就醒了啊。”
“嗯,”林叙白揉了揉發酸的眉心,思考夢境的内容實在是太費神了,“不過在最後,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氣味……”
話音未落,突如其來的音樂從一側響起,英文歌,聲音甜美,沒有額外的旋律,像是錄的清唱。
隻見程茉略顯慌亂地将手機掏出,在屏幕上按了按鍵,又快速摁下邊緣音控鍵,“額,我去接個電話。”
紅發随起身動作搖晃得厲害,皮靴踩在瓷磚上,一溜煙兒不見了蹤迹。
“喂,小漫——”
程茉壓低着聲音溫柔的語調讓房内兩人無言地對視,林叙白輕笑出聲。
江冉默默地注視着林叙白的神情,她從座椅上起身,指腹貼上病床邊的按鈕,連續摁下幾個按鍵,床體随之運動。
林叙白下意識攥進了被褥,任由床将自己的上半身擡高一些,江冉柔軟的指節貼上發熱的太陽穴,冰涼的觸感讓她瑟縮了一下,腕間袖口在眼前輕微擺動,緩緩,一陣淡淡的冷香随着動作卷來。
林叙白閉上了眸,在力度适宜的按摩中,暖意從指腹滑入腦海,讓酸痛感得以緩解,她回味着那抹來自江冉身上的氣息,在夢裡與之對應。
檀香的氣息原來并不是什麼特别定制的香水味,而是來源于家中供奉處,在焚燒的香燭中待久了,那樣的氣息也會不知不覺地滲入布料之中,夾存着淡淡的洗浴露味道,給人心曠神怡的感受。
婉婉而清冽的嗓音從林叙白的右前方傳開,緩緩地叙說着“夢”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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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喚聲随敲門聲同時從門口傳開,跪在蒲團上阖眸祈禱的江霂被身旁放響聲音的傳音器吓了一跳。
王媽的聲音,江冉也睜開了眸,對方焦急的語氣,看來是帶來了新的消息,“進吧,”
程茉替江冉拿過傳話筒,平靜的話語便随之通過其中傳到門口。
片刻之後,腳步聲停頓在書房門前,江冉從蒲團上站起,長時間的跪拜,讓她的膝蓋酸脹而疼痛,但她甚至沒有皺一絲眉,冷豔的面容在江霂眼中湊近,緊接着是腦袋上微沉地撫摸。
隻輕輕一下,便随之離遠。
兩雙皮靴的聲音一前一後,掀開門簾而去。
仍然處于跪姿的江霂挪了挪自己酸麻的小腿,略微分開一些,她想就這樣癱坐下去的,可一擡頭就是藥神的佛像,莊嚴的面相讓她感覺害怕,更是不敢随便造次的。
可江冉走前,也沒有吩咐她能否站起來,她隻有乖乖跪着,好奇地側着身子,小腦袋挪向門口的方向,寬大的門簾後,兩人修長的雙腿微微岔開着,看起來是并肩站着的,筆挺的西裝褲一動不動的。
“什麼事?”看着王媽疲憊面容上的擔憂消散了許多,江冉心裡也大概有底了,“父親回電了?”
現在是早上九點,距離昨夜失聯大概已經有十四個小時了。江冉手掌間的鎏金懷表開了又合,她淡淡掃了一眼,便将它重新塞入西裝内側袋。
“是的,江總回了電話,說是大雪原因他們迫降到了一個邊緣城市小鎮上,M鎮,那裡對外的通訊站被大雪坍塌了,故而訊号一直難發出去,今早九點他們才緊急維修好,已經安排了火車,大概今天晚上能到家。”
王媽如實地告知了江明誠的情況,江冉點了點頭,心也算是放了下來,她擔憂倒也不是因為多麼和父親親,隻是如若江明誠真的死了,那江氏藥業和暗湧的那一大堆爛攤子,單憑她一個高中生,是很難擺平的。
“那,我父親呢?”好不容易等到王媽停下,程茉連忙問道。
隻是這回,王媽沉默了,眼睛看了看程茉,又望向江冉,猶豫的神情讓程茉内心的不安更劇烈,“不是說飛機迫降了嗎?要活大家應該是一起活啊?”
程茉蹙着眉,嗓音略微提高,江冉見狀,輕輕壓住程茉因為情緒不住上揚的手,“阿茉。”她的聲音安穩而冷靜,暫時壓抑住程茉慌亂的神思,“王媽,程叔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