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蟬趴伏在樹幹上,被太陽炙烤着。
七年的地下蟄伏,換來的是一個盛夏的絕唱,這是蟬的命運。可憐天公不作美,如此炎熱的天氣,讓它燃盡生命的歌聲變得擾人心煩。
一陣呼嘯而過的風伴随着震動,驚得樹上的蟬合上了鞘翅,跌落樹下。蟬鳴,随之停止,緊随其後的是争吵與摔打的聲音。
在樹梢旁的窗戶被猛地再次關上,窗沿随之震動,在内側的窗鎖被一隻手抓住,猛地拉下來。
争吵還在繼續,窗内一高一矮兩個女人正在對峙。短發微卷的女人被堵在窗邊,手指握在窗鎖上,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窗外,又轉過身看着面前的另一個人。
越過女人單薄的肩頭,身前站着的人正透過發絲盯着她。微微顫抖的身軀,黑色的發絲随意地散下,那女人用力地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與面前的人争奪着。
“你松手……”靠在窗邊的女人面色為難,吃力地把行李箱向自己的身旁拽着,“你喊這麼大聲音,萬一被周圍的鄰居聽到怎麼辦?”她把窗戶拉得死死的,很怕漏出一點的聲音到外面,用盡全力安撫着面前人的情緒。
“我不管!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做?林潇然…!”身材高挑的女子瞪着一雙狐狸眼,眼底染上了微紅。她把行李箱往自己的身側猛地扯了過去,把被稱為林潇然的人弄了個踉跄。
“我說過了,我隻是……”林潇然無法說出後半句話,她不敢直視面前人的眼睛,怕乞求的眼神會将自己心底的柔軟再一次勾起來。
“你隻是什麼…?”
“我隻是想分手而已……紀如瑄。”林潇然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了這幾個字,随後擡起了自己的眸子,直視着對面。
乞求,卑微,可憐的眼神從名為紀如瑄的女人眼中投射了過來。
林潇然急忙将視線移開,瞟向一側。她咬了咬牙。心中發狠,将紀如瑄推開,把行李箱拉到身後,長時間的争執讓她有些疲憊。
身心俱疲……她不想透過名為疲勞的濃霧看透自己的内心。隻能用回避的方式面對着一切。從自身的選擇,到面前人的哀求,仿佛這一切與她都毫無關系,隻要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從面前的門走出去…這一切都會結束了。
“我是哪裡做的不好嗎?”紀如瑄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彎下了自己的腰,嘴唇微微顫抖,“潇然……你告訴我好不好?我都可以改!”
顫抖的話語,卑微的态度,這是林潇然最不願意看到的。
耀眼的太陽在自己的面前低頭,讓王冠從頭上跌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她不想讓紀如瑄擺出這幅樣子,她也不願意去回頭看。
“你沒有什麼做錯的地方…是我不想繼續了而已……”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五指并攏,做了一個不要再往前的手勢,并沒有回頭。
“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嗎……”紀如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話語越往後聲音越小,就像是兩人的關系一樣。
越是往後,兩條相交線間隔的距離越遠。
“我已經被選上了……明明前幾天你還幫我慶祝!”聲音再次變大,紀如瑄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你不是說好了要跟我走下去的嗎……林潇然!”
“我現在反悔了……我……”林潇然不想再吵下去了,她想快點結束這一切,結束這場鬧劇。
“你我的關系難道隻是一場鬧劇嗎?”
紀如瑄的話語就像是帶着倒鈎的利劍一樣,插入了她的内心,掏出了她的不耐煩,她的膽怯。
“你甚至連理由都不願意給我……”紀如瑄對着林潇然慢聲說道,如同質問一般,“你從前天開始……就對我變得冷淡起來了……你究竟發生了什麼?”她不奢求林潇然會回心轉意,但求自己能夠結束得明白一點。
“沒有理由!讓我走好不好?紀如瑄!”林潇然猛地轉過頭,視線釘在紀如瑄的身上,胸脯微微起伏,她用一隻手把額前的碎發撩了撩,“我隻是不想繼續了……這難道需要理由嗎?”她不明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用力忍着眼底的水霧,在視線還未模糊之前,将頭低了下去。
“我就這麼一個要求……而且……”林潇然頓了頓,“你剛才的争吵……讓我感到害怕……”她說着違心的話,自己所思所想不過是在胡亂推诿着對面的質問,就像是她一貫的作風一樣。
“害怕?你難道不覺得,你突然的離開更讓我害怕嗎?”紀如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從未想過林潇然會選擇這一句話來敷衍她,這簡直就是一段胡話。
“紀如瑄,我很高興你要出道了……”林潇然慢慢地向後靠,用語言吸引着對方的注意力,讓她看不到自己的小動作。“但你這種性格……不應該這樣,所以我才要跟你分手。”
“我可以改的啊!林潇然,你為什麼都不願意聽我說一句!”紀如瑄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痛苦的情緒彌漫在整個屋子裡,“你說我性格不好,說我軟弱……”她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緒,用力地吞咽了幾下口水,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不那麼顫抖。
“可我……隻想在你面前做一個幼稚鬼啊……”
輕飄飄的語氣,裹挾着語句,飄進了林潇然的耳朵裡,讓她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撫上門把手的手指微微顫抖,掙紮、迷茫、不忍,交織在心裡,反映在了動作上。林潇然後悔自己在這裡停留了這麼久,倘若她早就趁着昨晚偷偷離開了呢?倘若她一開始就放下狠話,沒有糾纏呢?
“潇然……不要分手好不好?我們可以在嘗試一段時間……”紀如瑄見林潇然沒有動作,依舊是低着頭,認為可能是自己的話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