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出醫院,沿着路徑走到大門處,看着手機上的導航。“向右轉二百米……然後直走一百米。”紀如瑄轉過身,按照導航的方向走。太陽還在地平線的上方伸着懶腰,它還沒有睡醒,看着街道上忙碌的衆人,覺得自己該發揮些作用,于是把金色的光撒在了它們身上。
“為什麼潇然會選擇這裡……”紀如瑄面露難色,看着面前的老式早點店,裡面擺着油條還有豆漿,就隻有這兩樣東西。她看看旁邊的包子店,又看看面前的玻璃櫃台。
“小姑娘,要吃點什麼?我們這裡的油條和豆漿都特别實惠,又便宜又量大。”櫃台後面的老闆娘站起身,把手上的面在圍裙上擦了擦,從牆上扯下一個塑料袋。
紀如瑄把外套裹緊一些,指了指櫃台裡的油條,“買…兩根?三根吧。”
“好嘞,不要豆漿嗎?”
“不要。”
“我這裡的豆漿都是現磨的,姑娘真不買一些嗎?”老闆娘拿出一個紙杯,放在櫃台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紀如瑄。她的紙杯上隻印着粗糙的圖案,寫着“手工現磨豆漿”幾個字而已。
“嗯,那我想先看看豆漿,可以嗎?”紀如瑄用着溫柔的嗓音問道,與勞動者交談的時候,她總會放輕語氣。
這并不是在與功利場上的人進行交流,而且切切實實地,在與雙足站立于大地上的勞動人民進行交談。
兩個人相處得越久,就會越來越像。或許這也是紀如瑄從林潇然身上學到的一部分吧,學會用溫柔的方式去說話。
“好!我給你倒上一杯,嘗一嘗!”老闆娘拿走紙杯,在後面倒上了滿滿一杯的豆漿,又放回了櫃台。
豆漿散發着暖香氣,是新鮮的谷物被石磨碾碎後,細胞壁斷裂破開,釋放出最原始的植物蛋白和油脂氣息。
紀如瑄端起杯子,湊近仔細聞了聞,這股氣息并不像是熟豆粉那樣焦香,而是濕潤的,帶着泥土感和澱粉味的芬芳,清純的像是田埂上挂着露珠的豆葉。
“謝謝你,我先嘗一下試試。”紀如瑄先向老闆娘道謝,然後捧起杯子啜飲。鮮紅的唇瓣接觸到乳白帶有一些渾濁的豆漿,将其一口一口飲下,在唇齒間感受液體的味道。
溫厚的,略帶一些顆粒摩擦感的順滑,在口中蕩漾開。那份甜味是帶有内斂的,來自豆子本身的,是澱粉帶來的天然的回甘。并不張揚,但卻帶着悠長的餘韻。喝下去,并不是飲料的清香,而是根植于這片土地,來自于質樸的人民雙手捧着的溫柔,一份小小的慰藉
“怎麼樣,姑娘,好喝吧?”老闆娘笑着看向她,歲月在她的眼角留下了魚尾紋,但那份溫柔卻不減當年。
紀如瑄把豆漿一飲而盡,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我覺得很好喝,味道很醇厚,買兩杯。”
“好嘞!”老闆娘從下面抽出兩個紙杯,去後面倒上豆漿,再蓋上蓋子,和油條一并放在塑料袋裡,遞給了紀如瑄。
“好,謝謝您,一共多少錢?”紀如瑄拿出手機,對準上方的付款碼。
“一共十二,給我十塊就好了。”
“為什麼?”紀如瑄的手機傳來滴的一聲,付款界面已經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她不理解為什麼還要抹去零頭。
“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而且要有回頭客的嘛,給你抹掉零頭。”老闆娘用抹布擦着早餐店裡的桌面,一隻手扶住腰,笑着跟紀如瑄說。
她的發絲上還帶着一點點面粉,紀如瑄順着她盤起的頭發朝後看去,隐隐約約能看到早餐店内側牆面貼着紅黃色的紙張,一牆都是,方方正正的獎狀。
“您…是和您的愛人一起開早餐店的嗎?我看到牆上的獎狀。”紀如瑄在手機上輸入完付款金額,擡頭問着老闆娘。
老闆娘略顯驚訝,“我愛人去進貨了,孩子還在屋子裡睡覺呢,你眼神這麼好,還能看到後面的牆面。”她回頭看了一眼,把眼睛眯起來,但還是搖了搖頭,“唉,我眼神倒是熬夜弄得看不清了。”
“嗯…至少近處的東西還是能看清。”老闆娘接上話題,指了一下紀如瑄的耳環,“就比如你耳朵上那個金色的環,是真的嗎?這麼大……我還沒見到過。”
紀如瑄捂了下自己的耳朵,指尖從耳環上滑過,笑了笑,“是假的,我單純為了虛榮心帶了個假耳環。”
“嗨呀,我就說嘛,怎麼會有人帶這麼大一個真的金耳環嘛。”
紀如瑄隻是再點點頭,表示肯定她的話語。“好,那…祝老闆娘,生意興隆?”紀如瑄把早點從櫃台上拿起來,用手把肩頭的黑發朝後撩了撩。“下次還回來你的店裡的。”
“哎,好嘞!”老闆娘朝紀如瑄的背影揮揮手,随後繼續去忙早餐店的事情,“不對,哎你還沒給……”她剛要說沒給錢,就聽到音箱裡傳來了到賬二十元的聲音,明明隻需要十元就可以的事情,剛才的顧客卻給了二十元。
老闆娘想要追出去把錢還上,卻發現紀如瑄已經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找不到身影了。
紀如瑄往回走,看着手裡拎的東西,覺得自己與剛剛走廊上的人一樣,都是心裡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潇然自己選的早餐店,沒想到運氣還不錯……”正當她這麼想着,手機又傳來了振動。她把手機拿出來,上面隻有聊天軟件發送來的通知。
“又在她那邊?給我回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