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唔……”

門窗緊閉的高專宿舍裡，裹緊白色羽絨被的少年面色蒼白，兩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往日裡根根翹起的不羁發絲都聳拉着垂下，任誰看了都清楚此人身體不适。

“活該。”

氣質溫柔又帶着點心疼任性小孩的天然慈悲的人端着熱水從小廚房走了出來，言詞冷酷卻還是因為藏不住的擔憂語氣暴露了真實心情。

普通人吃的感冒膠囊數量翻倍後被溫熱的水送進白發少年的身體裡。夏油傑遲疑地想着是否該再喂人喝點沖劑克克病菌，卻又擔心着藥物過量可能帶來的不良反應。過于強悍的身體生病後究竟該用什麼劑量的藥物治療實在是讓人頭疼的問題。

從小到大都沒有真切感受過生病是什麼滋味的五條悟睜着水霧彌漫的蒼天之瞳盯着身前站着的摯友，朦朦胧胧間隻覺得天旋地轉，怪劉海虛虛實實地與人影重合，讓本就不安分的手直想抓住什麼狠狠揪下一把。

漂亮的眼睛因此顯得水光粼粼。

“你這樣看着我也沒什麼用，我不能在這裡陪你。”夏油傑的聲音硬邦邦 ，“還有三個任務需要我去完成。”

托新年放假的福，各類稀奇古怪的咒靈也在這個時候四處放風。一級咒術師們要不趁機遠走度假逃離任務，要不任勞任怨奔赴各個戰場，剩下的可活動年輕高專勞動力俨然隻有五條悟與夏油傑。

原本安排的雙人任務雖說數量較多但兩人配合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夏油傑也不至于為此頭疼。奈何某個六眼神子突然生病，諸多任務隻能一股腦丢在咒靈操使頭上。

若不是硝子的短訊與夜蛾正道的奪命連環call，已經不間斷處理四件咒靈作亂任務的夏油傑甚至來不及知道某個人生第一次感冒的五條大少爺還在發脾氣不肯好好吃藥。

壓着一肚子火的高專生“打工人”隻得騎上咒靈一路風馳電掣趕回高專，一腳踹開五條悟的宿舍大門，然後轉身走進一旁自己的寝室。

——五條少爺正遭受平生第一次病痛折磨，看不見心心念念的摯友隻好裹着摯友被子默默委屈。

以上皆為五條悟個人觀念，絕不代表東京高專其他人士觀點。

至少，看到把自己悶得雙眼無神、面紅腦熱還死死圈住被子不肯吃藥的白毛摯友那一刻，夏油傑隻覺得血壓升高、青筋暴起，險些惡從膽邊生将這隻該死任性的名貴純血貓當場格殺以防日後被其生生氣死。

狹長的鳳眼冷若冰霜，一張慈悲臉此刻化為玉面修羅，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殺氣。哪怕是此刻腦袋昏沉的五條悟也迫于小動物自保的直覺而精神一震，順從聽話地按照夏油傑的指令躺回床上、脫掉外套、蓋好被子，乖巧得讓人看不出來幾分鐘前他還将五條家送的天價補品扔出房間。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門外圍觀的夜蛾、硝子、歌姬等人簡直要啧啧稱奇。然而，看着衣訣震蕩，咒力震蕩到簡直快化為化為刀鋒，召喚咒靈的冷面夏油，莫名害怕的衆人還是選擇将驚歎聲咽回肚中。

在關上房門前，夏油傑冷靜地看着他們，輕飄飄地說了句：“放心，我有分寸。”

而後，質量極好的門被狠狠關上，沖撞帶來的聲響宛若受害者發出的凄厲求救聲。熟悉的屬于帳的咒力波動罩住了整間屋子。

屋外衆人面面相觑。

盡管發自内心認為兩位學弟都是人渣，但生性善良的庵歌姬仍然有些惴惴不安：“夏油不會把五條狠狠揍一頓吧？”

“不好說。”家入硝子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火機。

“你們覺得把五條要被打的消息賣給五條家，能有多少報酬？”冥冥開始思考賺取差價的可能性。

“五條會報複回來的，那個人渣。”庵歌姬試圖勸解。

“夏油被五條家的人纏上前，五條會先把我們賣了。”家入硝子一錘定音。

幾人面面相觑，轉身回到自己宿舍——出于為數不多的同期情，硝子留下了一張讓五條之後找她治療傷勢的便利貼。

實際上，屋内的情景遠沒有外人想的那般腥風血雨。

夏油傑隻是冷着一張臉接了熱水打濕毛巾強硬地扒了五條悟衣服擦了他全身，又煮了牛奶與開水，監督五條悟換了一身清爽幹淨的衣物，才在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注視下開了尊口。

雖然第一句話就是“活該”，第二句話就直白地點出自己即将離開的事實，惹得好不容易平複心情的白毛大貓又眨巴着眼睛，嘴角下垂眼角微紅，眼看就要當場決堤淚流三千裡。

“……”

夏油傑妥協了。

冰冷冷的神情褪去，夏油傑無奈地歎了口氣，翻身側躺在床上，張開雙臂抱住五條悟因生理不适而微微發燙的肩膀，輕輕拍打、撫摸着五條悟的肩背。

“感冒藥有助眠的效果，悟睡着前，我不會走的。”放緩了的聲音裡還夾雜着幾分怨怼，卻還是溫溫柔柔像在安撫任性的小孩。

可惜小孩子隻需要一顆糖果就能安靜，而長大了的任性神子隻會睜着一雙好看又委屈的眼睛盯着人不放。雖然聲音還帶着生病引起的軟綿沙啞，但五條悟話語裡的不容置疑沒有減弱半分，甚至由于不清醒狀态放大了那點往日好好收斂的控制欲，略低的聲線還透着點冷硬。

“不許走。”五條悟說道。

夏油傑看着五條悟舔過幹裂嘴唇的舌頭，莫名産生了正被大型肉食貓科獵食者壓住骨骼吞食血肉的顫栗。

同為問題少年，比誰都了解五條悟行事惡劣程度有多低的夏油傑當機立斷，神情自然、言語懇切：“好，不走。”

“但是，悟還是要乖乖睡覺，不然身體好不了的，好嗎？”夏油傑順毛似地梳理五條悟的白發，任勞任怨做起了生病大少爺的人形抱枕。

妥協順從的态度穩定了處在暴走邊緣的神子的精神狀态。那雙因病痛蒙上薄霧卻又因此冰冷刺骨毫不掩飾穿透一切的眼睛也随之緩緩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