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看着夏油傑,就這麼看着,眼睛裡全是生氣、惱怒與委屈。這眼神太奇怪了,怪得夏油傑有些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線。
“那這也不是你随便翻别人東西的理由吧……”話雖如此,夏油傑的語氣顯然已經緩和了許多。
然而,對恃寵而驕、得寸進尺掌握得爐火純青的六眼神子并不打算善罷甘休。隻見五條悟一手握住夏油傑的手腕,一手拉下他的脖子,讓他整個上半身都撐在床頭。
五條少主語氣甜膩,帶着點含混的撒嬌與埋怨:“那我知錯了嘛,傑不要總是罰我,罰得我難過,傑不就看不到我的眼睛了嗎?”
夏油傑眼神飄忽:“誰想看你眼睛啊……明明硝子他們都說過了,你的眼睛看人看得不舒服吧?亂說什麼啊……”
五條悟輕聲笑了出來,沒再說什麼話,隻是捏着夏油傑兩頰讓人直直看着自己的一雙蒼天之瞳。
夏油傑被看得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倒不是硝子、歌姬認為的被看透了的不舒服,隻是一種被剝開心底隐藏秘密的羞惱。夏油傑擡手遮住五條悟的眼睛,想要躲避這樣的注視,卻感到掌心傳來刷子輕柔刷過的癢意。
“傑,喜歡我的眼睛的話,我可以給傑看哦,讓傑一直看着,隻給傑看也可以的哦。”神子甜膩膩地說着。
簡直是故意勾引了。這樣的說話,就是要人害羞無措,好叫他達到心中目的吧?
夏油傑心中不免有些忿忿,卻是連忙抽走遮住五條悟眼睛的手,扭着頭,偏是不看他眼睛。
“誰要看你眼睛啊?看東西多了就會疲倦的大少爺還是好好戴眼鏡吧,亂說什麼話呢?”夏油傑沒好氣地說着。
一雙還帶着病熱的手扶上夏油傑的兩頰,輕柔又不容拒絕地轉過他腦袋,直視他的眼睛。
“傑。”
神子捧着他的臉,蒼天、海水、冰雪倒映的眼睛清澈地看着他,像在直視他的靈魂。
“我一直在看着你哦。”
夏油傑一時失語,似乎腦子也亂成一鍋粥。
呼吸好像要停止了,或者已經停下了。心髒在動嗎?沒有吧,不然怎麼會什麼也聽不到呢?可是真的沒動嗎?在動的吧?否則怎麼喉嚨裡一跳一跳的東西快要蹦出來了。
真是令人無措又惱火。大概是因為無措才惱火,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夏油傑從未覺得時間這樣漫長,好像停滞了一樣,足以讓他看見五條悟明亮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純白睫毛。怎麼連睫毛都是白色的呢?太可愛了,和玉桂狗一樣可愛。不,要更可愛一些。
糟糕,這樣子好像沒辦法繼續生氣了……
不對,覺得摯友可愛是正常的嗎?是正常的吧?悟平時也很可愛啊。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感覺腦袋暈乎乎的,耳朵好熱,手指也是?是被悟的感冒傳染了嗎?
“悟……”
大概過去一個世紀那麼長,夏油傑終于開口說話了。幹啞發澀的聲音幾乎把他自己吓到了,可又那麼理所當然——畢竟那麼漫長的停下的時間裡他都不敢發出聲音。夏油傑想說些話,比如“悟不要自作多情了”,或者“完全是在自說自話吧悟”。這很簡單,他也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了。可是,他真的是這樣覺得的嗎?
夏油傑遲疑着,聲音幾乎又要發不出了,隻是喉嚨裡癢癢的,發出意味不明的細小聲響。他開始不想看五條悟的眼睛了。太澄澈又太深邃了,簡直是在告訴他:别撒謊,我看着你,我正直視你的靈魂呢。
太糟糕了。怎麼會有這麼糟糕的眼睛?這麼糟糕的眼睛為什麼還要屬于五條悟?這不是最最糟糕的事情了嗎?
這樣子,不就完全說不出話了嗎?
夏油傑從沒這樣清晰地意識到這點——六眼是個作弊器。一個完全穿過皮囊直視靈魂的超級作弊器,開了全圖挂的大bug,拒絕任何人在它面前裝模作樣地說假話。
怎麼平時沒注意到呢?
夏油傑感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又不肯狼狽地移開視線,認為這樣實在是有些丢人。
幸好,在他即将落敗的前一刻,門被人踹開了。
夏油傑忙不疊地拉開五條悟的手,直起身看向門口。隻見硝子穿着一身白大褂正雙手插兜站在屋外。
“你們……記得五條還是病人。”硝子冷漠地說,“我是不會在這種地方浪費咒力,用反轉術式的。”
夏油傑一愣,不知道硝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倒是剛剛被推開後就一直低着頭的五條悟癱在床上,無所謂又故作挑釁地笑着:“哈啊,硝子不會隻是來看我們發生了什麼的吧?诶呀,已經這麼閑了嗎,硝子,果然沒有傑和我帶來的材料就不行啊……”
“下星期和京都那邊開高專聯誼比賽,你倆主力,别忘了。”
“……”
“哈啊?”
家入硝子冷漠地打斷五條悟的自說自話,扔下消息轉身就走,全然無視身後兩位同期的震驚。
隻有想不開的家夥才會去摻和這兩家夥,兩個人渣。家入硝子肯定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