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啊？

夏油傑震驚地瞪大了一雙狐狸眼，原本略帶惱火的心思被五條悟一句話弄得啼笑皆非：“悟在說什麼胡話？我為什麼會是吃醋？因為不給悟吃第六個流心芝士，還是因為要把悟的零食全部沒收？

被最好的朋友認為自己在吃醋，夏油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當是自己的摯友自小生長在封建大家族裡，對一些暧昧用詞判斷不清。想到這裡，夏油傑又覺得方才生氣的自己十分幼稚——和悟計較什麼呢？悟從來也沒什麼壞心思，隻是和小孩子一樣罷了。

他于是緩了緩語氣，态度平和地說着：“不給悟吃零食是因為今天吃得已經夠多了，就算是有硝子幫忙，要是蛀牙了還是會疼的，況且悟的感冒才過去沒多久，會難受的。”

五條悟從來不是個隻知道任性的家夥。隻要理由充分，又合情合理，五條家的六眼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商量、最好說話的人。夏油傑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幾秒後，夏油傑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了起來。

事情稍微有點超出預料。

琉璃一樣的兩顆藍珠子挂在高挺的鼻梁兩側，明亮又透徹，泛起暧昧不明的漣漪。問話被一種輕快的語調說出來，聲音輕柔又帶着點淡漠的笑意。

“傑，在解釋嗎？可是，傑明明超在意我摘了墨鏡看别人诶——是吃醋吧？”

怎麼可能？夏油傑想這樣回答來着。但他卻僵着身子沒有半點動彈。

五條悟是個強大的咒術師。夏油傑一直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他同樣如此。出于理所當然的強大，他們往往會有不被他人理解的行為，是隻有同為強者的彼此才能理解的舉動。因此，他們親近得理所當然。放在遊戲論壇裡，他們就是彼此欣賞的絕對強度黨。因此，夏油傑從未覺得自己有哪怕一時一刻小觑了五條悟。然而，此時此刻，他忽然意識到……

——悟，不僅是強者，還是最頂尖的獵人。

不，或許也不該用獵人來形容。

莫名加速的心跳使夏油傑的耳膜中隻剩下鼓動的血液加速流動的聲音，難以言明的情愫在他胸腔炸裂開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白發藍眼的少年，恍惚間覺得此刻被壓制的并非對方，而應當是他被這人按在身下、利爪撕扯，隻等吞食入腹。至于眼下的一切，不過是獵物被吞食前的戲弄。

捕食者。

夏油傑恍然大悟，腦子裡閃過斷裂的光纖，突兀地浮現出這一名詞。他忽然覺得這個詞是如此适合五條悟，适合被所有人害怕着的注定站在頂峰的“危險”的五條悟。

被緊繃的情緒影響得後背滲出汗珠的夏油傑看着眼前蒼雲舒卷的藍色，神色微怔。

但他并不想起身後退。

古怪的靜谧在房間内蔓延開。整個人變得奇怪起來的夏油傑無為所動，原本嘴角還帶着挑釁笑容的五條悟卻逐漸笑不出了。

他看着緩緩湊近的屬于夏油傑的臉，忽然感到一陣口幹舌燥。表現得不再那麼遊刃有餘的五條悟清晰地感到，有什麼事正脫離預定的軌迹。

直白地說，五條悟并不是一定要吃到流心芝士。五條悟隻是喜歡看自己摯友的臉上浮現出僅對他一人的無奈又妥協的柔和的表情。

隻知道任性和為所欲為的家夥當然有，被寵壞的大少爺也不少見，五條悟從來也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孩子，尤其是身邊還有夏油傑這個并不那麼規範的優等生乖寶寶對比，五條悟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本性不是什麼大善人，他隻是對大多數事都感到無所謂。

無所謂善，也無所謂惡。

于是，在多數人的眼中，有着強大術式卻不願意成為善良好孩子的五條悟自然就成了任性又令人頭疼的大少爺。當看到他時，這些人的臉上便會浮現出為難的神色。這種神色并不少見，但當它出現在夏油傑的臉上，五條悟便發現自己感到了喜歡。

喜歡這樣對他無奈的傑，喜歡明明惱火卻耐着性子說正論的傑，喜歡隻好妥協時淺笑的傑，喜歡氣鼓鼓召出咒靈的傑，喜歡因為體術打赢了氣喘籲籲的傑，喜歡披散着頭發的傑，喜歡叼皮筋紮着丸子頭的傑，喜歡……

喜歡眼睛看着我的傑。

五條悟胡思亂想着，一邊覺得生氣得要和自己打一架的夏油傑帥氣亮眼得厲害，一邊覺得此刻無奈又發不了脾氣的夏油傑過分引人矚目。其實應該要躲開才是。五條悟上下動了動喉結。論起報複人的水平，夏油傑向來不輸五條家的未來家主，反手砸來一隻咒靈這種事也不是幹不出。

但是……

五條悟看見越來越近的臉，整個人都愣住了。過近的距離，過快的呼吸，熟悉又陌生的濕熱的吐息……原本近距離後應該變得模糊的視線也因為天生的六眼而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甚至思緒一轉，夏油傑此刻整個人的目移都在大腦裡具現。

可惡……太犯規了！

五條悟在心裡呐喊，卻半點動作不敢做。其實身為摯友，這種時候以後要說一兩句話才對吧？但是完全做不到。怎麼可能做得到？但是話說回來，摯友不應該就是親密無間的嗎？但是這麼近真的可以嗎？感覺有點超過，呼吸變得有些超過了！但是和别人……不對，我根本不可能讓别人這麼近吧？所以說，傑為什麼這麼近啊？難道說是我的問題嗎？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吧？傑不會心跳嗎？不，傑明明就跳得很厲害，所以說完全一樣啊。等等！這麼近會！

床上的兩位少年同時睜大了眼睛，天空與大地的兩種顔色注視着彼此。

〔夏油傑的心dokidoki跳着，之後的很多日子裡，他忘不掉此刻與五條悟額頭貼額頭時的感受，溫熱又平靜。〕

……

！！！

不要這個時候出來說這種話啊！混賬旁白君！

夏油傑猛地跳了起來，幾乎是倉皇而逃地沖回自己宿舍：“是給悟測體溫！沒問題，悟快睡吧！”

猛地關上的房門被震得抖下一層灰塵，好似整間屋子都回蕩着莫名大聲的回音。被留在自己房間的白毛少年眨了眨眼，忽然擡手捂住了臉，隻露出水汪汪的藍色眼睛。

什麼嘛……

五條悟感到一股無下限也隔不開的熱度蹿上他耳根，正快速攀上他兩頰。他小聲地，用隻有自己聽見的聲音說着。

哪有人測溫度是額頭貼額頭的……傑，是大笨蛋。

五條悟閉上了眼睛，下意識吞咽了幾下。

但是……還是很喜歡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