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尹遙笑着擺了擺手,開始給老翁算起賬來,“老丈您這一擔菜挑到南市去,散賣的市價也就是七十文,而且一下午也未必能賣光呀!若是賤價賣給菜行,那到手的就更少了。”
“再說了,您挑到南市得走大半個時辰,可我家就在附近,送過去最多半刻鐘,您又何必舍近求遠呢?是不是這個理兒?”
“行行行,小娘子說得也有道理。”老翁向來耳根子軟,尹遙這一通噼裡啪啦,他哪裡招架的住,很快就又被說服了,樂呵呵應了下來。
得知老翁家住洛陽城郊,家裡種了幾畝蔬菜,每隔五日就會摘一波,來神都城賣。尹遙又同他約好,五日後還在城門口見,仍舊按照這個價格包下一整擔蔬菜,老翁自是欣然應允。
尹遙摸了摸下巴,住在城南雖然離城中心遠了些,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這洛陽城中又無農田豬舍,每日都靠城外的百姓入城售賣,城北是北邙山杳無人煙,大家夥兒還不都得先從南門入城?
尹遙決定往後幾日都一早來城門口蹲蹲看,什麼肉蛋奶啊、木炭柴火之類的,通通都找到供應商,往後就不用花大價錢雇馬車,去南市的各家商行采買喽!
這就叫一手貨源直購,拒絕中間商賺差價!
解決了采買的難題,尹遙心滿意足地挽起陸娘子,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嘉慶坊。剛要拐進自家巷子,卻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吵嚷聲。
“沈老婆子,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家裡賺了錢,跑去章善坊買了大宅子嗎?如今怎麼又灰溜溜搬回這狗窩了?”一個女人正在陰陽怪氣的叫罵。
二人停下腳步,尹遙側耳聽了聽,像是韋老太的聲音,中間還夾雜着一對中年男女小聲的勸說,還被她給罵了回去。
她當下朝陸娘子使了個眼色,又指了指路邊地上的一根木棍,陸娘子跑去撿了起來,戰戰兢兢地拿在手裡。
尹遙則是從腰後抽出了一根……擀面杖?
陸娘子瞪大了眼睛,尹遙聳了聳肩,如今家裡全是女眷,安全第一,她當然得做好準備呀!
兩人剛蹑手蹑腳摸進巷子,就聽到自家緊閉的院門中,傳來了沈老太太中氣十足的聲音:“哦,你說這裡是狗窩,那你在這兒住了一輩子,就是當了一輩子狗嗎?打算什麼時候做個人啊?”
“你個老不死的!”韋老太聽到自己被罵成了狗,氣得直跳腳,又高聲罵了起來。
話音還未落,一個年輕男子也開了口,流裡流氣道:“阿婆别跟她一般見識,他們家倒黴啦!我聽說沈大郎殺了人,被判了流放,肯定要死在路上回不來喽!”
那聲音一聽就是韋大這潑皮,尹遙心頭火起,這個狗東西,自己還沒去尋他家麻煩,他們倒敢自己找上門了!
連陸娘子都被氣得嘴角直哆嗦,恨不得立刻沖上去,這時又聽到尹七娘在門裡一闆一眼道:“我舅父早晚會回來,而且阿婆還有我和我阿姐!不像你阿婆,隻有你這麼個孫子!不要臉!丢死人!呸呸呸!”
尹遙原本一臉怒意,聽到這兒卻差點笑出來。
沒想到啊,七娘竟也這麼有戰鬥力,就是她詞彙量太小了,罵完了“不要臉”、“丢死人”之後,就隻會“呸呸呸”了……
韋老太平日裡打雞罵狗,嘴上從來不認輸,唯獨就是當年在沈老太太身上吃了不少虧,最可氣的是沈家後來還發達了、搬走了,讓她氣都沒處撒。
誰承想啊,這風水輪流轉,發達了的沈家也能破落,又再搬回這嘉慶坊了!
一發現這事兒,可把韋老太高興壞了,下決心一定要上門,把當年結下的仇給報一報!
可誰知那天早晨一登門,就被她家的孫女兒給收拾了一頓,不但丢了臉面,更是賠出去一塊上好的豕肉,還有好幾個雞蛋!這口氣韋老太哪能忍啊,這不是瞧着今兒那潑辣的小娘子不在家,便又上門來挑釁了。
不過嘛,沈家的女眷也不是吃素的。沈老太太寶刀未老,講究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尹七娘也是毫不怯場,點名道姓罵韋大不要臉。這一老一小也不開門,就隔着門回嗆,倒是一點兒虧沒吃着。
韋老太還欲繼續撒潑,就背後傳來聽到幾聲咳嗽。她扭頭一瞧,竟是沈家那潑辣的孫女兒,正手裡轉着根擀面杖走上前,笑吟吟道:“喲,這不是韋婆婆嘛,怎麼今兒有空來串門啊?又給孫女兒帶了什麼好吃的?”
不僅如此,她後面還跟着個一臉怒氣的陸娘子,眼見着随時要沖上來拼命。韋老太最是惜命,左右瞅了瞅兩人手裡的棍子,也不敢再罵了,隻縮了縮脖子,讪讪道:“喲,兩位娘子回來了啊,你們家沈郎君一切都好吧?”
尹遙皮笑肉不笑:“韋婆婆這麼惦記我舅父,惦記得都親自上門了,不如随我同去洛州衙門,我送你去嶺南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