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當即贊道:“我們當年搬走的時候,你們家大郎才那麼一丁點兒大,就已經能看出來是個聰明孩子,果不其然如此争氣,将來必定前途無量!”
“借老姐姐吉言,”許婆婆笑着謝了,又瞧了一眼許二郎,歎道:“可惜二郎在學業上,就沒有他阿兄那般有天賦,讀書一向稀松平常,性格也是有些毛躁,這不方才還闖了禍?你也知道,我那兒子沒得早,如今二郎便留在家中幫忙,待他阿翁年歲大了,就把坊正的位置傳給他。”
她又朝尹遙道:“三娘日後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找你二哥,他雖讀書一般,但手藝卻很好,什麼修屋補房的,都是拿手活兒。對了,我記得你們這院子是不是還缺個菜窖來着?包在他身上就是!”
許二郎忙點頭應道:“我下午先幫三娘圍個雞舍,菜窖明兒一早就帶人來挖,三娘準備挖個多大的?”
尹遙本來就打算挖個菜窖,這下自然喜出望外,忙又道了謝。
後面又聊起來,尹遙準備擺攤兒賣早點,許婆婆露出個果不其然的表情:“我方才一聽二郎說晨間碰到了你們姐倆,還說你問了他坊内情況,就知道你的想法啦!瞧,我已讓我們家老頭子做好了核準券,這不,都給你帶來了!”
“多謝許婆婆!”尹遙十分意外,忙起身接過。她原本還想着明兒去坊正處辦理營業許可,想不到許婆婆竟直接給她帶過來了:“那我明兒去您家,把這個月的稅錢交了。”
這幾日她一直泡在街邊攤兒上,早跟攤主們打聽清楚了,大唐的百姓想從事商業活動,除了要先通過官府的批準外,還要每月繳納一定的稅錢。
在洛陽城的南北兩市中開店,需要每貫收入繳納二十文的陌錢,不過若是在坊中架設這種小餐飲攤子,便隻需每月繳納固定的“商稅”即可。
當然,若是走街串巷的挑貨郎,連這筆錢都能免掉。但尹遙畢竟是個女子,每日挑貨走街串巷什麼的,還是太不現實了,在街邊支攤兒才是正理。
許婆婆擺了擺手:“咱們這嘉慶坊中,商稅是每月三百文,雖聽着不多,但你們近來手頭肯定吃緊,我也知道老姐姐的脾氣,若我說替你付了,你也一定不肯,那便索性先賒着,也不急于這一時,待年底了再交齊就行。”
沈老太太感念道:“妹妹如此替我家着想,我這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老姐姐說的哪裡話,你家當年發達的時候,你也從沒忘了我呀!十幾年來,你們大郎逢年過節都來送一車一車的東西,如今你家出了事兒,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那我成什麼人啦,你以為我是隔壁韋家那個嗎?”
“好生生的你提她幹嘛,前幾日她還來我家了,這麼多年真是毫無長進。”沈老太太被許婆婆逗笑了,又提起韋家的孫子,“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家二郎,要不是他那日救了我們三娘,她搞不好要吃大虧……”
許婆婆也一臉氣憤:“這個韋大,整日裡在街坊間惹是生非,簡直比他那個阿婆還要惡劣,我看他早晚要自食惡果!”
“罷了罷了,不提那些不相幹的人了……”沈老太太頭痛地擺擺手,又歎道,“不管怎麼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難,妹妹的情誼我記在心裡了。”
“好啦,老姐姐就别跟我客氣了。”許婆婆握着沈老太太的手,忽然想起來,“對了,三娘擺攤兒,是準備賣什麼?”
……
“鮮肉蒸餅,熱騰騰的鮮肉蒸餅!來瞧一瞧看一看喲,物美價廉喲!吃飽吃好,一日沒煩惱!”
清晨的嘉慶坊内,坊門還沒開,西門内的早點攤主們便已到了,支攤兒的支攤兒,擺桌子的擺桌子,忙得不亦樂乎,準備着待會兒售賣的早點。
很快衆人便發現,今兒費記馄饨攤兒的一旁,還多出來個新攤子,攤主是個年輕的小娘子,長得十分漂亮。
一架木闆制成的推車固定在街邊,推車正中央架了一口大甕,下面柴火燒得旺旺的,上面則是蓋了一個竹制的雙層蒸籠,此刻正往外冒着霧蒙蒙的白煙。
小娘子正脆生生吆喝着,有韻律的年輕女聲伴着白煙一起,吸引了早起外出讨生活的百姓們。
那推車上還挂着一幅幌子,上面寫着“沈記”二字,下面則是垂着個圓圓的小木餅,最底下的木鈴铛随着微風輕輕搖曳作響。
這幌子是尹遙前兩日特意找工匠訂做的,樣式就是按照華陰縣沈記食店的招牌所制。她做好後拿回來,沈老太太見了,笑歎當年沈老爺子做挑貨郎時,挂的招牌也是長這個樣兒。
想來當初姐妹二人的亡母沈娘子,亦是參照了小時見過的自家阿爹的攤位招牌,如今尹遙又再一次繼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