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頌曾陪老媽去寺廟上香還願,次次誠心,至今手腕上還帶着一條開過光的紅繩。
他拎着棍子推門,先是上下左右掃過一圈,不見任何鳳吹草動,提步邁入,什麼石像金沒眉看見,隻見到地上幾張淩亂的現代A4紙,最上面一張畫着個格外抽象的鼻子,對應的是看見鼻子的程姐。
閣頌将地上的幾張紙分别看了一眼,看見了兩張徐鬓秋畫出來的耳朵,雖然下筆潦草,但勾勒出了大緻的耳朵形狀,比在裡面耗費時間最久的趙承業要畫的好。
地上隻剩兩張白紙了,閣頌左手邊擺着硯台和毛筆,裡面墨水還很足,他便直接粘上墨水開畫了。
為了方便,閣頌把棍子纏在了右手邊,左手拿筆作畫的時候很不方便,他還有兩個眼睛的工程,耗時便更久了。
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閣頌長舒了一口氣,這都大半天了廟裡也沒有什麼詭異的動靜,剛才可能隻是自己一時眼花吧。
他跪了太久,起來時不免有些踉跄,要不是右手上纏着的棍子被人扶了一把穩住可能就直接摔在地上了。
閣頌禮貌道:“謝——”
不對。
廟裡難道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嗎?
閣頌緩緩平移視線,對上了一雙笑盈盈的熟悉眸子。
“徐鬓秋?”
“徐鬓秋。”
直到肩膀被來人輕拍一記,徐鬓秋才停下了輕撚指尖的動作,他飛快地眨眨眼睛,轉身就見程姐面色微凝,眼神奇怪地看向山神廟。
徐鬓秋直起身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并沒有發現什麼詭異的地方。
程姐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輕聲問他:“閣頌他是不是進去太久了。”
原來是這這事,徐鬓秋又恢複了慣常的懶散樣子,肩膀松松垮垮地耷拉着,眼皮也是頹靡地半阖着。
“估計就要完了,準備準備就要出陰世界了。”
程姐見他這幅笃定的架勢,心頭一片疑雲翻湧而過。
徐鬓秋沒有在她面前有意遮掩,更讓他這含糊不清的交代變得真真假假難以辨别。
程姐現在竟是不敢相信他剛才的話了,這人,這個強拉自己進來的世界,叫她不自覺将思緒聚攏在另一個方面,她挺擅長白的寫成黑的,陰謀論的那套,越是深思就越是遍體生寒。
程姐輕撫了下頰邊,笑道:“幾天前我們就說過要見面,沒想到現實世界沒有坐下好好聊一聊,倒是現在這裡碰面了。”
“我是六區引渡人,程橙。”
徐鬓秋心不在焉跟她一碰手,蜻蜓點水一般:“十三區徐鬓秋。”
強風呼嘯而過,頭頂的陰雲總是消散不見,天光大亮,寺廟的門吱呀一聲響動,一隻蒼白骨感的手緊握住門框。
接着是瘦削的手臂,淩亂的發絲。
出來的男生穿着簡單的白衫黑褲,手背上青筋鼓動,可見手上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叫本就腐朽的木闆發出脆弱不堪的咔嚓異響,他低垂着頭,頰邊露出的小片肌膚上是斑駁的血色。
吱呀——
房門被他推得大開,徐鬓秋和程橙也看清了來人另一隻手上緊攥着的東西。
是一把被血色籠罩的青銅鑰匙。
乍然看見這麼個陌生人,程橙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驚訝,反觀徐鬓秋,那可是比她穩定冷靜太多了,很難讓人不猜忌他是否和面前的人認識。
那男生跌跌撞撞朝他們走過來,他的發絲很長,将臉頰遮蓋得很嚴實,難以辨别相貌,但能肯定一點,這絕不是閣頌。
不論是從他的衣着打扮,還是從他周身的氣質。
這人走到兩人跟前的時候,程橙往後退去。
徐鬓秋在她面前則是第一次爆發出了類似危險的信号,在男生還差兩步就要貼近的時候,徐鬓秋搶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他力道太重,男生被他掼得向後歪倒,整個人全憑徐鬓秋才不至于倒下。
徐鬓秋劇烈喘息幾下,沉聲問他:“閣頌呢?”
男生晃了兩下腦袋,動手将發絲盡數捋到腦後,總是露出了整張臉。
他模樣很是清秀,甚至會叫人誤以為是小女孩,看着是高中生的年紀。
“鬓秋,有功夫這樣對我,閣頌已經被你抱出來了。”
徐鬓秋猛地甩開了他,一刻沒有停留,直奔大敞門口的山神廟。
寺廟裡,閣頌正倒在蒲團上,硯台因為大風已經被刮倒在了紙頁上,少數幾張紙沒被吹走,但也是墨痕斑斑,難以辨認。
閣頌臉上身上沒有肉眼可見的傷口,面色也不算難看,唇瓣還是健康的粉紅色。
徐鬓秋一下子放松了,脫力般跪在了他旁邊,動手把人撈進懷裡。
他沒有輕手輕腳的,動作甚至還加大了力道,生怕這小子醒不過來。
閣頌也不負他望,哼了兩聲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