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天半是折磨。
曲澄把手槍塞進自己的腰包裡。其實離開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計劃調頭把沈瀾山拉着一同出去,至少要死也是兩個人死在一起。
回頭時才發現沈瀾山幾乎自毀似的,将那個房間的入口封上。
别無他法,曲澄隻能前進前進前進。
他不知道現在是第幾天,不知道現在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他又累又餓又困,但是還不敢入睡,生怕自己昏迷不醒,再也沒有機會逃出去。
他的命似乎是建立在沈瀾山的犧牲之上的。
曲澄幾乎已經确定了沈瀾山沒有生還的希望,就在剛剛他爬上最頂上那個洞之後,沈瀾山就站起身,點燃了手中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周圍燃起了藍色的煙。
随即曲澄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周圍躁動起來。
一路上曲澄沒碰到幾條觸手,它們基本上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在地面上蠕動。
他不斷前進,膝蓋終于被磨破了,手也不成樣子,最後快要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暈倒的時候,他擡起頭,終于瞥到了光。
現在外面正是午夜,安詳的午夜,沙漠風平浪靜,上面藍色的晶石閃爍和頭頂的星星呼應。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靜谧祥和。
如果不是真正經曆過,沒人知道下面究竟暗藏怎樣的殺機。
就如沈瀾山所說,停在曲澄面前的就是他們來時的那輛列車,車廂門開着,像是誘惑。
曲澄小心翼翼地踩在沙地上,踏進車裡。鞋子踏在沙子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除卻此聲,沒有其他任何。
其間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在他報複似的重重關上車廂裡的那一刻後火車設定好的程序啟動,開始運行,安靜地将曲澄載回他的來處。
曲澄緊繃着的最後一根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車廂的正中央,放着一個袋子,裡面塞滿了水,食物,還有一瓶藥,似乎是沈瀾山刻意留下來給他的。
他眼前忽然浮現出沈瀾山的那張臉,連悲傷都沒有力氣。他拆開食物包裝大口大口往嘴裡填,接着就昏死過去。
第二天醒來他四肢疼得無法動彈,外面天都已經亮了,他睜了睜,沒扼制住困意閉上眼睛繼續睡。
最後精氣神終于恢複了一些,在他進入地面的第七天中午,他終于看見了漆黑的地下城入口,鑲嵌在巨大沙漠上宛若一個巨大眼珠。
地下城經年累月潮濕累積起的黴氣撲面而來,曲澄出地下城時沒有察覺,現在回到這裡卻覺得這股味道刺鼻無比。
他手中攥着海沫給他的那枚項鍊,系在自己脖子上塞進衣服裡。
漫長的黑。
列車終于到站,宣告他這要命冒險的終結。
都過去了。曲澄告訴自己。
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他拿起自己的背包,外加上沈瀾山放在列車上的那個,另一隻手攥着鋼管,走出車廂。
就在車廂門前,小黑還守在那裡,把自己的身體窩成一團蜷在一起。
它聽見噪音恍恍惚惚擡起頭,沒想到竟然看見了消失好幾天的曲澄,發瘋了一般拽着他的褲子往他懷裡爬,用尾巴拍他的身體。
曲澄實在沒力氣抱它,徑直把它塞進自己身後的背包裡,轉身往家裡走。
他來時艱難無比,離開時甚至沒人阻攔。
他常常做出這種不打一聲招呼就跑到不知道哪裡去的事情,最開始許花和明叔還擔心,後來也就無所謂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發現自己家花了重金鑲上去的玻璃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被人砸爛了,家裡漏風,這幾天應該又下了微塵雨,整個家裡都是一股灰塵味道。
被子更是不能聞。
曲澄晃晃悠悠裁倒在自己床上,鋼筋焊的架子“吱呀”響了一聲,上面覆蓋着的灰塵全彌漫開來,嗆進他鼻子裡,曲澄不得不用胳膊捂住自己的口鼻。
玻璃碎了,他連大吼的力氣都沒有,小黑興奮地在家裡上蹿下跳似乎慶祝曲澄帶回了食物。
是的,也不算是一無所獲,至少他還帶着吃的回來了。
書桌上放着一張紙條,應該是許花留給他的。
上面寫着“被子曬了才能睡,回來之後先回家裡”。
以前曲澄确實是和許花和明叔住在一起的,但是他嫌明叔老管他,幹脆自己出去分竈立戶了。
他不知道補給發沒發,不知道許花和明叔還有沒有得吃。
他從背包裡抓起兩袋糧食一左一右塞進自己口袋裡,往前走了兩步,想起身後的小黑,回頭對它道:“跟上。”
小黑甩甩尾巴,跳上曲澄肩頭,大尾巴一如既往地拍打着曲澄的後背。
許花已經成年,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養家糊口。
他在垃圾處理廠上班,這個點大概還沒走。
G區的火車一半是将處理過的垃圾運往地面,另一半是将其他區的垃圾運往G區處理。
七大區百分之八十五的垃圾都是由G區解決,以此來獲得其他區給予的一些微薄的供給。
這裡是一個露天的大平台,上面堆砌着各式各樣的垃圾,臭氣重天,污水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