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蘇是在十天前聽說邪神要拿她祭天的。
對于這個消息……她不僅心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她剝開橘子皮将橘子放入嘴中細嚼慢咽。
她是邪神莫爾塔羅斯制作的第一個人偶。
第一個意味着會有很多缺憾,第一個意味着能容忍她很長時間。
如今也隻是……莫爾塔羅斯終于忍不了了而已。
與之後誕生的弟弟妹妹們不同,伊蘇個性張揚、叛逆,能釋放出來的情緒就絕不憋着,有什麼話想說就口無遮攔……當年的莫爾塔羅斯還沒有後來那麼鬼畜和薄情,制作人偶的初衷也僅僅是想看看女版的自己。
伊蘇總是否認她是性轉的莫爾塔羅斯。
她覺得他們可不一樣了。
首先是長相。雖然莫爾塔羅斯稱得上五毒俱全,但他确實有一張令人驚歎的好臉。即便伊蘇在他身邊百年,有時仍然會在不經意間瞥見那張臉時驚豔到忘記呼吸。明明身為邪神,第一眼看去卻不會讓人覺得邪惡或者陰毒,反而會讓人聯想到優雅且充滿紳士風度的貴族。
這大概得益于莫爾塔羅斯有一雙狹長的眼睛,将所有邪氣都收斂于眼底深處,隻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輕慢與促狹。
伊蘇則相反。據說因為制作她時參考了蛇,所以她眉眼間充滿了醒目的銳利與冷豔,足以讓絕大多數普通人望而卻步。也就是說,要是她和莫爾塔羅斯站在一起,不少人恐怕會錯以為她才是邪神,而可憐又俊美無鑄的莫爾塔羅斯是她身邊的男寵。
實際上她沒能青出于藍勝于藍,若論惡劣和寡情,她坐着火箭也追不上在前頭狂奔的邪神本人。
不,或許這麼說也不對。
伊蘇将橘子咽下去,唇角勾起的弧度略微有些詭異。
她确實不像莫爾塔羅斯那樣沉迷于他人痛苦,也不以他人眼淚取樂。
但這并不代表她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伊蘇的人生哲學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還。
出生這麼久,她還從未見過莫爾塔羅斯無助彷徨。那人始終坐在王座上氣定神閑,似乎世間萬物盡在掌握,他便是無人可以侵犯的至高主宰。
可惜啊主人……
她用紙巾擦幹手上沾到的汁水。
我很快就會告訴您,為何傲慢是排名第一的大罪。
既然要拿她祭天,又怎麼能不捆她也不關她呢?
哦……這個問題她問過莫爾塔羅斯,也得到過答案。
當時的莫爾塔羅斯笑容戲谑:“那是因為,我親愛的寶貝,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至少最後讓我見證一下你崩潰的模樣吧。我相信,那一定會充分取悅我,說不定我還能久違地開懷大笑一番呢。”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
何況伊蘇本來就不是兔子。
*
邪神強大了千年,安穩了千年,早已将危機意識抛之腦後,每天所思所想都不過是如何品嘗他人苦難,舔舐他人傷口來維持心情愉悅。
所以當伊蘇潛入他浴室時,莫爾塔羅斯毫無察覺,仍然在悠閑地邊哼歌邊洗澡。
手指觸碰到莫爾塔羅斯放于換洗衣物之上的紅寶石戒指時,伊蘇偷偷瞥了浴缸一眼。
從這個角度,能看清的隻有他的背影。
莫爾塔羅斯有一頭烏黑茂密的長發,即便此刻濕漉漉的,也依然在燈光下泛着若有若無的光澤。在長發掩蓋之下,是一條擱在浴缸邊緣的手臂。那條手臂蒼白得令人心驚,但卻絲毫不顯瘦弱,肌肉線條像群山一樣起伏錯落。手臂盡頭,漫不經心敲打着浴缸壁的指節纖長且骨節分明。
伊蘇無意識地吞了一口口水。
我的主人,您哪裡都漂亮,哪裡都惹人垂涎。
可很不幸,偏偏您是您。
伊蘇親眼見證過他是如何玩弄那些可憐的少女。
他會憐愛,甚至寵溺少女們很長一段時間,等少女們徹底沉淪進他的溫柔陷阱,他刻意收回去的獠牙和滿身尖刺便會利刃出鞘,将毫無防備的她們紮個遍體鱗傷。
不少纖細美麗的女子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徹底摧毀,從原本的天真無邪變成郁郁寡歡或者歇斯底裡的模樣。
莫爾塔羅斯不會為她們傷心哪怕一瞬間。
相反,在“愛”逝去後,他很享受将她們捏成碎片的最後快意。
要是能把這醜陋的靈魂趕出去多好。
伊蘇怨念地舔了一下嘴唇。
如此,她定會開開心心将對方擁入懷中好好疼愛。
她将那枚紅寶石戒指捏在手上,口中默念新習得的咒文。
或許可以這樣說。
莫爾塔羅斯是不幸的。
要不然,怎麼會正好在伊蘇偶然學完“虹吸咒”後告知她即将被祭天?
這種古老且陰險的咒文能夠盜竊莫爾塔羅斯所擁有的神力,乃至他号令怪物們的權柄。
若是咒文成功發揮效力……
伊蘇忍不住勾起唇角。
那麼……從今以後,等同于她繼承了莫爾塔羅斯的位置,成為了新任邪神。
“滴答、滴答”。
後背忽然升起一點寒意。
伊蘇迅速将戒指放回原位,警覺地回過頭。
方才她施咒時太過專注,竟然沒有發覺莫爾塔羅斯已經在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
“伊蘇,我的寶貝,你來這裡做什麼?”莫爾塔羅斯語調輕柔,加上他的聲音實在好聽,若不是伊蘇足夠了解他,簡直會以為他是在調情或是勾引。
語調已經足夠暧昧,更可怕的是莫爾塔羅斯此人向來無所顧忌,從浴缸站起來時浴巾都不屑圍一圍,就這麼大喇喇地完全暴露在伊蘇面前。
濕透的長發緊貼在他胸前,卻不僅什麼都沒有遮住,反而對關鍵部位起到了一些強調作用,讓伊蘇第一眼就注視到了……那粉色的……呃……
伊蘇倒吸一口涼氣。
她想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