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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靜夜裡隻有鈴鈴清脆之聲,轉眼間,伴着那詭異的腳步聲,蓦地響起一陣桀桀怪笑。
怪笑聲徘徊在被魔陣封閉的空間之内,忽遠忽近,格外瘆人。
我暗自運氣,穩住漸漸被對方魔息擾亂的五感。
此人功力頗強,遠在我之上。
單憑周遭波動的魔息來看,他甚至快要能同梅宵比肩!
……什麼人!
我沖破禁锢,警覺地來到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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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凄厲鷹鳴驟然響起,宛如将這法陣撕開一個大口子,旋即一股灰蒙蒙的旋風猛烈挂進來,隐現鷹隼形狀。
待此人落地站定,徐徐擡起頭。我終于看清來人是個青年,乍一瞧有二十出頭年紀,面目隽美風流。隻是作為一個男子……他美得過分陰戾。
“小師弟。數日未見,想我不曾?”
不是别人,這正是二師兄段馮虛。
他的功法大有進益,與上回截然不同。
段馮虛有一個引以為傲的手段——攝魂。魔門功法這般飛速的進步,決計同雙修脫不開幹系。
凡遭他攝魂的人,大約一兩個時辰内都似失心一般,形同木偶,任他大肆采補。是以他功法能進步神速,決計離不開這樣下作的手段。
不知是哪個高階修士慘遭毒手。
段馮虛今夜煞費周章布陣,卻如此遊刃有餘,半點走火入魔的迹象也無……受害者很可能是個道修,才中和了他的魔息。
段馮虛身形一閃一現,我再度看清他時,見他懷裡果真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道修。
那道修手持碧遊劍,頭覆幂籬。妖風肆虐時,幂籬青紗翻飛,但見露出一副清秀面龐,
蛾眉淺淡,杏目迷離,兩目全無神采。再往下看,唇瓣蒼白無比,嘴角還挂有一絲殷紅,早已幹涸。人已是半死不活之态,任由段馮虛擄在懷中。
段馮虛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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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是這驚鴻一面,我霎時心如刀絞,五内俱焚——那道修我識得。
她道号是青城山小白蘭,隐号“青城笑笑生”。
是我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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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馮虛……我要你拿命來償!”
我無法遏制自己的怒意,一時失控,魔息在我體内流竄不定,愈演愈烈。
铮的一聲,壁上挂着的長劍刹那沖出劍鞘,魔息裹挾着凜冽劍氣,泛出幽暗紅光,劍身亦顫抖不斷,而後猛地刹在半空,精準無匹找到目标。
劍鋒一轉,直指段馮虛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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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馮虛又豈會坐以待斃。
他身法迅捷如隼,飄忽間行蹤詭谲,在數十道難纏劍光當中遊走,極難擊中。
忽地,斜刺裡一隻鷹爪電閃般朝我腹部偷襲而來!
我生生挨了這一下,劇痛很快自腹部蔓延周身。而段馮虛卻消失不見了。
我正四裡感知他的蹤影,卻莫名五感不穩,尤其聽覺,仿佛受到重創般,耳畔隻剩嗡鳴。
便在這時,勁風自我頭頂俯沖直下。
我甚至還未來得及擡頭确認,段馮虛便從天而降,翻掌為爪,直直逼我靈蓋而來!
……這一下來得迅猛狠戾,方才纏鬥中我已經中了他一爪,此刻喉頭間滿是腥甜。疼痛中我步伐很是遲滞,這一招卷土再來,我根本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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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雷霆千鈞之際,晦暗中紫影閃動,一條長鞭迎面擊來,替我硬截住這緻命一爪!
段馮虛見了這招式,不知為何臉色驚變,惡狠狠啐了一口,到底收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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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一命的,居然是個谪仙般的白衣女子。
她輕抖紫鞭,撥開妖風飛身而至,旋即淩空飄落,身法曼妙,如同白鶴。
我身負重傷,忍着劇痛正要道謝,卻發覺她來此處并非為了救我——她對我視若無睹,與我擦身而過,卻俯身将我的師妹小白蘭小心抱起。清秀出塵的面容上,臉色極為陰沉。
“玉籬師妹。”段馮虛冷哼一聲,“師兄玩剩下的,你也要?”
白衣女子的目光沒有分給他半點,自始至終都在看着小白蘭,“我玉籬隻有一個師兄,那就是梅宵。”
“你算什麼東西。”玉籬的聲音很冷,和她人一樣冷。
段馮虛嗤笑了一聲,再度伏低身形,做了出招的起手式。
“師妹,你這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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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門中人自相殘殺的場面,我從前隻是略有耳聞。如今正切實發生在我面前,我卻無暇顧及。
因着髒腑受損,我痛得半跪在地,正要匍匐着去檢查小白蘭的傷勢,忽然一道冷冽劍光乍然一亮。
殺氣随之撲面而來,強勁魔息如同風雲翻湧般,在空中有着排山倒海之勢!
我頭頂纏鬥不休的兩人在這一股殺意中被迫分離。
周遭妖風戛然而停,狂亂搖動的花草樹木也徐徐平靜。
那兩人各自落在東西兩處,已都站不起身,喘息不止,看來都受了不小的内傷。
中庭黑霧缭繞,待濃霧散盡時,梅宵現出身形。
“真是師門不幸。”
醇厚的魔息壓制力極強,有着近乎奪魂攝魄的危險,我張了張口,竟已發不出聲音。
梅宵鳳目微動,目光掃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白蘭,便二話不說,走向了段馮虛。
段馮虛才與自家師妹激鬥,眼下負傷在身,咬着牙艱難穩住身子,看向梅宵的目光中到底有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