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不如将這功法交給玄門之内極有威望的宗師!”
“比如華山太虛玉蟬真人,就很合适!”
“欸,青城和華山不是源出一門麼,怎麼還私吞這等絕世功法?!莫非門戶有變……”
……
在座諸人,無一不想親眼見識見識傳說中失落已久、習之造極飛升的功法究竟是什麼樣。
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無數的眼珠子都牢牢盯住青城衆人,尤其是我。
11
我給風南遞了個眼神,風南點頭會意,繞席而出朝四面八方抱劍一禮。
“諸位,在下青城風南,且聽我一言。破鏡功法一出,必開殺戒。敝派掌教心懷仁厚,無意血濺擂台。”
“哈哈哈,什麼開殺戒!早就聽說貴派掌教從前劍術平平無奇,該不會是參不透破鏡功法不敢上台吧。”人群中忽然冒出個聲音。我循聲去看,卻不見那人身在何處。
“休得狂言!”文笙橫眉一怒,同風南兄弟兩人飛身一躍,穩穩落至擂台上。
“青城文笙,請高人賜教。”文笙後撤一步,手按劍柄,略略伏身已擺出起手式。風南與他二人成陣,凝目待戰。
一息之内,文笙先發制人,一招‘淺灘困龍’當即發出。長劍一起,劍鋒受真氣催使,由一變作數十,罩住那雙生子下盤,意在困得對方不好使出招數。風南則劍走輕靈,纏住他們兄弟上盤,以劍風化去他們二人術法攻勢。
先禮後兵。這招不失氣度,又不讓人議論青城山人度量狹隘上台就殺。風南念在這兩人是無名散修,剛才探過他倆真氣也不是内力深厚之輩,所以出手隻用了五分力氣。
就在我認為此局穩勝時,隻見四人纏鬥之間一道金光閃動,破陣而出,文笙不知被何招數打出一個趔趄,踉跄退了兩步,才站穩就嘔出一口鮮血!
風南大驚失色,立刻看出那兩名詭修用的不是光彩手段,而是冷符陰招,文笙是中了毒!這下我頓時明白為何方才幾名宗師都敗下陣來,原來這雙生子是故作弱态,轉眼就發陰招!
風南何時受過這種氣!二弟中了毒手他登時真氣暴起,一劍橫掃,帶起地上泯泯煙塵,劍招狠戾直奪那雙生子其中一人面門而去。
然而這雙生子狡猾得很,先是故作驚惶之态,就在風南長劍将要劈落的那瞬間,他們二人齊齊閃身避開,身形如鬼魅,乍然閃至風南身後!冷刃直逼他後心而去!
風南過于輕敵而措手不及,回身堪堪擋住這一擊!然而對方這白刃隻是虛晃一槍,真正緻命的,是二人不持劍的另一隻手,抛出的毒符!
我在台下看得真切,眼看那毒符又要擊中風南,我連忙飛身上台,摧動真氣,狠狠一掌直襲那兩人所在方位。
他們二人為避我這一擊,隻能各往兩側撤身,放了風南。
風南慣用長劍,方才右臂負傷,一時無法再戰,隻能扶文笙下去療毒。風南文笙雖不是數一數二的劍修,但他們二人修為也已至宗師之境。竟敗在這兩個無名小卒手中。
台下唏噓頻起,卻無人敢再上台加入比試。
12
我失了金丹,用劍路數早已徹頭徹尾地改了。未免我的功法被人識出是魔門招式,我不能與這兩名詭修糾纏太久。
思索片刻,我以魔息摧劍出鞘,登時紅光閃動,劍意彙聚,直出十餘招淩厲無比的殺招逼他二人心口而去!
他二人沒料到我上來就是奪命招式,連連後撤,以劍格擋,兩刃相接時他們二人的短劍悉數被我魔息摧折斷裂,再無兵器可用。
“兩位高人。雖說擂台之上無分正邪手段,但陰招暗算,不是正派作風。”我念訣,召劍回鞘,“風南文笙近日事務多忙,對劍術略有怠惰。兩位高人見笑。”
我側回身,正對他們二人站定:
“青城宋遙,讨教二位高招。”
兩人頗為猶疑,一時未出手,面面相觑。
旁人隻曉得我折了他們的兵器,然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我這幾招下去,他們看似并未受傷,實則我已将他們的真氣屏障刺破。
在場宗師幾乎已經能夠看出端倪——兩人雖無外傷,但決計無力再戰。
雙生子彼此目光幾經交換,最終還是抱拳,齊聲道:
“宋掌教,我等認輸。”
此言一出,台下再無聲音。
我環視衆人,又等片刻,仍是無人應聲。
“承讓。如此一來,瑤琴便歸我青城所……。”
我話音未落,竟有一人自席間飛身而起,身形如鶴,三步淩空而至,穩穩落在台上身子不曾有絲毫晃動,足見下盤穩固。
他擡起頭,劍眉星目,瞳光流轉,沖我勾唇微微一笑。
“華山裴輕塵。請教宋掌教高招。”
13
人人皆知,他裴輕塵從前是我師哥。
我若赢了,便是不知飲水思源,違逆兄長對華山不敬;若輸了,又教青城顔面掃地。我更不可能手下留情——裴輕塵既然上來了,決計是要使殺招,拿青城山的顔面脅迫我使出那勞什子‘破鏡功法’。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裴輕塵輕而易舉就讓我陷入兩難境地。
方才席間沉寂若一潭死水,此刻又像潭底泉眼大開,人聲頓時鼎沸。
衆目睽睽之下,我低聲道:“那兩個詭修是你找來的人吧?哥,你不要逼我。”
“我若赢了你,你答應我,此後不再與青城為難。”
裴輕塵恣肆地笑了,“好。你若輸了,就同我回華山,三拜禮成。”
他好像很自信。
這股莫名的自信,讓我一時不敢答應。
思前想後,我除了答應也别無辦法:
“好。一言為定。”
14
我摧動魔息,召劍出鞘,心中不由浮出一絲不安。
裴輕塵道:“你還不知道吧,瑤琴是淩霄仙者法器,琴音有鎮魔之力。”他擡手,将真氣彙于掌心,“你沒了金丹。若受外力所阻,不得摧動魔息,以肉體凡胎來同我比試,還能赢我麼?”
什麼?!
裴輕塵低聲念訣,掌中真氣不斷彙聚,而後化為短劍虛形,朝瑤琴飛去。
短刃撥弦,瑤琴“铮铮”連響數下,毫無韻律可言。我聽得這聲音,耳畔頓時嗡鳴不定,難以穩住心神,魔息更是在體内流轉不暢,丹田處仿佛有一團郁結之氣,難以消散。
裴輕塵在這空擋間不留情面一劍刺來,我忙閃身避開,步伐已然淩亂。
他又引動真氣,那短劍撥弦頻率陡然一高,我胸口頓時一陣悶痛,身形逐漸遲滞。這樣下去我必輸無疑。
焦灼之際,裴輕塵又一劍逼來!
他劍鋒朝我小腹直襲而來,我怕是躲不過這一遭!好在魔修體質特異,若非傷在要害,傷勢恢複得也快。
在我眼瞳瞪到最大、等待着鋒刃入肉的銳痛襲來時,忽有一股極為強勁的真氣自我身後蕩來,寒意席卷我周身,甚至連我手臂上的汗毛都在刹那間結了霜。
真氣之醇厚,決計是結了魔核的魔門大能所有!裴輕塵的長劍在将要沒入我腹部的瞬間,被一股無形之力憑空攔住,他劍意帶起的霧氣在瞬間凍結成冰,楔入橫空攔起的寒冰屏障之内。細細再看,他刃尖已然挂了不少冰淩子。
裴輕塵的仙劍需要日華澆灌,經不起這樣極寒的霜凍。他趕忙撤劍,卻發覺劍前兩寸不知何時已被寒冰牢牢裹住,難以抽離。
他暗暗運氣,猛一抽,才将仙劍抽走,憑空攔起的寒冰屏障也随之碎得四分五裂。
嘩啦啦——
冰面分崩離析,冰渣滓紛紛落地,轉眼便無聲消弭,半點水痕都不曾留下。仿佛方才的一切都隻是幻境。
台上化出幾團黑煙,僅是一霎功夫,黑煙便化作一名身形高挑的青年。試劍台白壁為基,青年一襲玄衣青煙缭繞站在上面,好似一滴濃墨,滴在白綢之上,無聲洇開。
黑煙漸漸散開,青年俊雅眉眼徐徐清晰起來。
“玉籬。這等好戲,怎麼不叫上本座。”
梅宵面上挂着極淡的笑容,目光卻是陰冷無比,寒若冰霜。
“久聞裴道長劍法卓群,仙骨逍逸。本座今日興緻不錯,特來請教高招。”
梅宵站在試劍台中央,背對着我,我和裴輕塵分立兩側,一東一西。
我看不到梅宵的表情,卻看到裴輕塵眉頭緊鎖,滿面驚愕。
“梅子闌,你……”裴輕塵話說一半,卻是停住。
15
梅宵身姿挺拔,看似一切如常。
隻不過,他是散發而來,并未簪冠,三千如墨青絲,此時此刻已然盡數霜白如雪,在滌蕩的真氣間輕輕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