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僮退下後,我沒有動,仍坐原處調息。
閉目間,隐約覺出天光一晦,跟着是點點滴滴的聲響,擊在窗外玉瓦上。
浮雲霭霭,蒲柳如絲,正是青城春雨時。
細密的雨線霏微落下,滋養山中萬物。充沛的靈力也如同這場春雨,滋養着我。
而我同梅宵抑或方靖的□□交合,雙修之後靈力流轉渡來,至純至淨的真氣滲入枯竭丹府,又循着經脈送至周身。自打被裴輕塵一劍刺破丹府,毀去魔核後,這樣的暢快舒和已十分久違。
宋遙。
冥冥之中有道聲音在叫我。
宋遙……
是心魔的聲音。
我睜開眼,發覺房内陳設悉數不見,而我正身處于一片混沌間。
一道紅光破開混沌,愈發強盛而後衰竭。光亮收歇時,黑紅相間的巨蛇再度現身。
“你是誰?”我用靈識與它對話。
“你可以叫我紅念。我原是章尾山的一條小蛇,受上神燭九陰的點化,有了修為,千年過後,我成了章尾山下小小一蛇仙。後為魔物所傷,堕入魔界。因上神的庇護,使得我元神不死,遊走于人界。”
“所以?”我疑惑。
“宋遙,你淨化了我。将我從無窮無盡的痛苦中解救出來。”
細細去看,這大蛇的确好像面善了幾分,沒有初見時的那股兇戾之氣。
“宋遙,自你重傷墜入鷹鹫谷時,你我已有了羁絆,隻是你曾是結丹道修,彼時魔心未開,我尚在封印之中。你我已是一體,切勿再對我打打殺殺。還有……也□□上那厮不要再打我!他已經趁你不注意,将我暴打了數次!”
“……”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好。”我答應道。
“但我們總這樣一虛一實,也不是個辦法。唉。”
生活不易,大蛇歎氣。
對于大蛇的抱怨我也無能為力。
“宋遙,我給你兩個選擇。”
“其一,你繼續同床上那厮雙修。直至吸幹他的真氣,煉化他的□□,犧牲他,複我仙身。一個他可能還不夠,你還要再去找其他爐鼎。可能需要數百個或者更多。足夠多的靈力注入,我便可以徹底脫離你的□□。你我再無瓜葛。當然,在我脫離你軀體那一刻起,你也會淪為一個廢人。”
我頭皮發麻,直接問:“第二個選擇是什麼。”
“其二,你同我定契。”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我生死相随。我予你法力,你予我肉身。”
想了片刻,我問:“我若兩項都不選呢。”
大蛇:“默認選一。”
“……”
大蛇:“你若不選,哼!下回你們雙修,趁你們忘情之際,我就吸幹床上那厮。你便抱着他的幹屍過一輩子吧!”
我咬牙:“我選二。”
幽冥深處,漸漸傳來缥缈的笑聲,似乎是來自大蛇。我還在原處打坐,那大蛇遊動而來,似一根長釘,豁然楔入我的身體。
遲滞的鈍痛沖擊而來,随後我凝神,驚覺丹府魔息與靈力彙聚一處,飛速流轉間周身輕盈無比。我好似幻作一條巨蛇,騰雲駕霧,禦風直上九天。蛇尾翻覆間,天色明滅不定,風雷四起。
紅念雖自稱小蛇仙,但他入魔界已久,元神仿佛蘊藏有遠古魔物之力。一時間,仙魔難辨。
我猛然睜開眼。
映入眼中還是屋内陳設,一縷幽遠清淡的冷檀香裡混雜着男子元陽的腥膻氣息。
梅宵支起半邊身子,狐疑地問;
“你怎麼了?”
回過神來,我渾渾噩噩地搖頭,額頭上一片冰冷微濕:
“無事。”
窗外雨勢陡增,隐有雷聲。
燕子躲回檐下巢中避雨,又有三羽白鶴跟着飛入廊下。其中一羽毛色稍暗些,它是我從前不慎殺了的、水雲天的傳音白鶴。
經我日夜以魔息澆注,已起死回生。此刻正梳理羽毛,時而望着細雨昂首輕唳。
梅宵細細辨别着這個動靜,問我:“一羽鶴而已,死就死了。何必救它,不覺得吵麼。”
睜開眼,我緩慢地答:“彼時失手錯殺。既然能救,又何必徒增業障。”
聽到這裡梅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