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面看起來頹敗,不過好在衛生間是特意翻修過的,看起來很新。
江懷謙攥着沈叙白的手指,“哥哥,有點黑,我不敢一個人去。”
沈叙白點頭表示理解,牽着他的手往裡面走,入口立着兩根切割好的木樁,上面繞着假花,大概落到人臉那處的布簾被晚風吹起,衛生間入口的洗手台上放着香薰,濃郁的檸檬香聞起來很清新,甚至是有些刺鼻。
洗手池上是碩大的玻璃,沈叙白先注意到了江懷謙那張慘白的臉,擔心道,“是不喜歡和我們待在一起嗎?”
江懷謙由他牽着往裡面走,搖頭,“不是不喜歡你們,我隻想和哥哥待着。和他們待着會覺得不自在。”
“......那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呢?”沈叙白帶他進衛生間,自己站在門外等他。
江懷謙在裡面靜靜待着,隻是和沈叙白獨處的一個借口而已。
心情像是被大海吸空的潮水,下一秒又被沖回沙灘上,引發一場不死不休的海嘯。
江懷謙說,“因為擔心哥哥會覺得為難。”
因為我可能需要很長時間,需要你陪我很長時間。
“啊?”沈叙白笑了聲,“怎麼會覺得為難?你是小孩啊,這是你耍賴的特權,現在不用,長大了可就沒有了哦。”
江懷謙無言片刻,停頓一會兒又笑了,“那我不想長大了。”
“嗯?這可不好說。”沈叙白靠着門,“前提是你要先找到一個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人,這樣就算是做一輩子小孩都有人護着你。”
“找哥哥不可以嗎?”
“嗯......也不是不可以。”沈叙白低低笑了一聲,“我說過,我會罩你一輩子。”
江懷謙沖過水,做了幾個假意的動作,由沈叙白牽着他去洗手。
他看江懷謙在洗手池前摸索半天,疑惑道,“懷謙啊,你看不到面前的水管和洗手液嗎?”
“我看不到,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一直都這樣?天黑就看不到東西?”
“應該是,我記不清了。”
沈叙白蹲下來抱住他,江懷謙再次感受到久違的溫度。
“懷謙,你以前都是怎麼過來的?”
是要自己一個人走完漆黑的夜路,回到倉庫又将自己鎖在一個漆黑的夜裡。
沈叙白:“會不會覺得害怕?”
江懷謙在他懷裡搖頭,“不會,習慣了。”
“以後我跟你一起賣壽司怎麼樣?”沈叙白擡頭看他,隻有他知道昏暗的壞境裡,江懷謙的眼睛有多亮。
他想,很亮。
片刻後又覺得好像錯了,那不是亮,是淚。
江懷謙搖搖頭,“不用和我一起,如果讓江叔叔知道,他會覺得為難,也會讓哥哥難堪。”
沈叙白有三秒的停頓,他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會難堪,三秒之後,他看到江懷謙瞳仁上自己的倒影,然後明白了。
“那我可以去接你呀,欸......”沈叙白笑道,“我還沒找到工作,就要去接一個小朋友下班了。”
江懷謙笑笑,沒說話。
沈叙白牽着他洗過手,又穿過那條走廊,走廊也是後面新建的,有台子可以坐,桃花的花瓣在上面落着,整條走廊都幽幽得香。
沈叙白遺憾道,“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看晚上的月亮,它竟然離我們這麼遠,還這麼亮。”
“月亮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江懷謙問。
沈叙白揉着手指頭想,“以前不是這個樣子。”
“那以前的月亮長什麼樣子?”
沈叙白第一個想到的林默緘,他能感受到那種涼如黑夜的冷淡,但一樣溫柔。
于是他笑笑,不說話。
江懷謙猜的差不多,也沒有多問,小孩子在長身體,容易犯困,他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沈叙白輕柔地攏着他的側臉,“困了就睡會兒吧。”
他閉上眼,很聽話地眯着了,也許今晚,他可以不賣壽司,然後早早靠着一個值得依偎的肩膀睡一覺。
江臨嶽半路來找,他們出來有半個小時,顧相宜有些擔心,托他來這裡找。
“學弟?”
沈叙白擡手比了個“噓”,“懷謙太困了,你們吃吧。”
江臨嶽抿唇,周圍一時靜默讓他聽得真切,是江懷謙平穩的呼吸聲,
他無奈聳聳肩,“那你餓不餓?我從上面拿一點給你。”
“不用,你們吃吧。”
他拒絕了江臨嶽的好意,對方也沒有多問一遍,回去了。
外面走廊上起風,沈叙白搭着江懷謙的肩往自己懷裡攏,百無聊賴地打量了一遍院子,也靠着江懷謙眯上眼。
“叙白在後面陪懷謙睡覺,小孩子都玩不久,到點準時犯困。”江臨嶽拉開凳子坐下。
顧相宜舉起水杯喝了口,“沒事,沒事。小孩子嘛,其實都這樣,溫川,什麼時候也帶老大來濱海轉轉?”
陸溫川睨了她一眼,“等他做完作業再說。”
“果然是誰都逃不過作業啊!”林默緘笑道。
他笑起來一闆一眼,顧相宜打趣他,“林教授冷冷的,以後的孩子肯定不會哭。”
林默緘笑着回她,“那大概是是個臭臉。”
幾人觥籌交錯一直到深夜,沈叙白眯得乍冷乍醒,直到一陣風吹醒自己的精神,他打了個哈欠,淚水模糊了面前的一張臉。
他彈坐起,“懷,懷謙?我怎麼躺在你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