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坐在他對面,目光落在窗台上,“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可以。”沈叙白問,“你呢?”
“我也還不錯,你原本是要幹什麼?這個時間點不在家裡睡午覺?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睡覺時間一直很固定。”周子舒說。
以前……的确很固定,十點的晚覺鐘一直在提醒他,這半年裡被磨掉了,一次次往後挪,直到泛藍的淩晨,戛然而止。
沈叙白輕柔笑笑,“現在比較忙嘛,有時候不得不晚點睡。”
周子舒淡淡應道,“也是,那你最近在做什麼?要不要考慮新的劇本?再和我合作一起。”
“暫時沒有其他安排。”沈叙白拿起的茶杯又放下,“我在家裡陪家人過年,你呢?原本就生活在濱海嗎?還是……在灰港?”
周子舒很從容地沏茶,“老家在灰港,現在來濱海生活,你也看到了,就當個書店的小老闆。逍遙快活,惬意人生。”
他笑,沈叙白也跟着笑,“其實挺好,不用太大的追求。”
周子舒是個普通的beta,小麥色的皮膚看着憨厚溫和,實則内心也如此,半年裡沒少照顧沈叙白。
“也是,不過我聽說陸姐有意要提拔你。”周子舒挑起一邊秀麗的眉,“要學會抓住機會啊,你還年輕,給個機會,但凡抓住了,以後的日子都會過得很不錯。”
沈叙白斟酌一下:“也許吧。”
周子舒和自己的距離感并不強,隻是沈叙白一直見自己關在籠子裡,誰都不準靠近,周子舒為此在心裡想,處不熟。
他品口茶,兀自開始搭話,“我記得以前和接你上下班的林前輩碰見,他身邊還跟了個小女孩?”
“是。”沈叙白回答,“那是他妹妹。”
周子舒垂眼盯着他的手指看,“你們相處怎麼樣?還可以嗎?”
沈叙白:“可以,她很聽話,從來不惹事。”
周子舒愣了一會兒,漫長的沉默過後,“她對你的評價似乎不太好。”
沈叙白溫和地擡頭和他對視,“沒關系。”
周子舒“唉”了一聲,沈叙白就是這樣,無論别人當面還是背後去說他的閑話,他都裝作沒聽到,好幾次都迎面撞見,那人雖然還是不情不願地道歉,沈叙白就笑笑回一些“沒事”“沒關系”“妨礙到你了”“我也有錯”這些批判自己的客套話。
周子舒很感慨,也不知道這人是故意裝乖,還是本身就是個軟柿子,他思索再三,“白鵲,和我一起建個工作室吧。你條件那麼好。”
沈叙白沒着急回答,很認真地思考過後,他才搖頭拒絕,“我剛和陸總簽了合同,違約的事我做不出來。”
“我不是讓你違約,我可以等合同結束。”周子舒皺皺鼻子,“《清白之年》有兩部,我們錄完第一部,等第二部和出版社讨論好出版日期,再同一時間錄制廣播劇,可以賺不少錢。”
沈叙白笑了笑,“周哥,一心貪錢是寫不出好的作品的,你這樣做隻會讓人家心寒。”
他是在笑周子舒這人愛财膚淺,但誰不是這樣,離了錢活得和狗爬的一樣,要臉面沒臉面,要地位沒地位,重農輕商是以前,現在想養家糊口,守着一畝三分地還真不好說。
周子舒也不羞愧,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雖然說藝術源于生活,但是那是改編過得啊,從一開始就是欺騙性消費,半路做好人那是假清高。”
“改編嗎?”沈叙白倒是猜到過這一點,“所以你是劇本裡的易嘉杭?這是你的親身經曆?”
“是,也不是。”
“我倒忘了,如果是你,八成是故意改過結局的。”
“别說那麼難聽。”
過了兩秒沈叙白才反應過來,“你是易嘉杭,那你為什麼要去配徐之明的詞?”
周子舒表情一滞,又哂笑道,“我都說是改編過得嘛!再說了,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我學不來自己的語氣,也幹不出那麼傻逼的事。”
沈叙白的視線在他身上下流轉,問,“現實中的徐之明是怎樣的?”
周子舒很平靜,又煮上新的一壺茶,“是安靜的。”
沈叙白意識到什麼,又看了眼窗外零星落下的雪,起身要走,“估計要下雪了,我不多留了,不用送。”
周子舒還是溫和地回複:“下雪天,小心路滑。”
沈叙白點頭,往樓梯口走,剛沒入一步,房間内響起他低沉的嗓音,“節哀。”
“……”
許久過後才是一聲破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