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喝些湯,緩一緩。”
武安帝一臉的關切,讓顧西北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得默默端起湯盅飲盡。
殿外春光明媚,手邊大肚美人瓶中插着盛開的春海棠,盡顯嬌色。
他看着武安帝面上顯露的慈愛,隻覺掌中湯羹漸涼,喝起來讓人反胃。
這日早朝,武安帝親自下旨,罰沈彌不敬大長公主之罪,命她入掖庭,以戴罪之身充作宮奴。
沈彌被送進深宮,走前連袁公公也沒見到一面。
入宮後,她被人安置在掖庭宮的一處旁舍,内飾簡陋,卻還算得上幹淨。沈彌趴在床上一天,都沒人來和她說一句話,隻能靠聽門外來來去去的小内侍們說些隻言片語,才了解到自己的處境。
“這可是宗主爺住的院子,沈公公一來就被挪到這裡住着,這是個什麼人?”
“快掌你這破嘴,現在那隻是馮公公,也不過一個賤奴罷了,沒幾天好日子了,你還敢叫聲宗主爺。當真是不把曹督公放在眼裡。
這沈公公也不過就是個冒犯了大長公主的狗奴才,聽說是那位袁公公的徒弟。估計也就借着些袁公公往日的舊情,才給個好地方安置着。我親眼見她送來的時候滿身是血,估計也沒什麼活頭了。”
“阿于,你可不敢這麼說,那每晚小馮公公還來看馮宗主呢。這宮裡,隻要還有一口氣,指不定哪天就翻身了。”
“我怕什麼,這馮公公現在就是罪奴,我說的可有錯?現在除了皇上,那曹督公就是咱們的天,就是小馮公公在曹督公面前那也不敢說個不字。”
傍晚,沈彌支起身,用指頭在窗紙上輕輕摳出個小洞,就看兩個小内侍在院中嘀嘀咕咕。
兩人正湊在一起分食着一個油紙包裡的點心,一個長相白淨嘴裡喊着宗主爺的好像叫什麼阿寬,另一個有些偏黑一臉猴相的怕就是阿于了。
他倆湊在院子角落,嘴上說着,又不時地看向廂房的方向。
這倆人躲在角落,又偷偷摸摸,應是趁着當差的時候偷食又怕人發現,的虧沈彌常年習武,内力深厚,倒将這倆小内侍的嘀咕聽了個一清二楚。
此時天已半黑,院子裡也沒了其他内侍的腳步,顯得格外安靜。
按道理,此時正是白日換差後的小太監們玩鬧的時候,現在如此安靜,必是被人清了場。
不久,天已全黑,那兩個小内侍手腳麻利地給小院四處都掌上了燈。
接着,沈彌就聽到院中好像來了貴人。
有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同時從外院傳來,幾個人的步幅小且密,隻有一個人的步伐較大,步履穩健,定是幾個小内侍擁着一人前來,細想下來,怕不就是那兩個小内侍口中說的,要來看馮宗主的小馮公公。
沈彌小心翼翼地又捅開窗紙上的小洞,隻見一個中等身材的大太監被幾個内侍圍着,緩步邁入院中。
此人一身織金大紅過肩蟒袍,頭戴嵌金三山冠,腰系紫玉銀絲帶,外披一件火狐大氅。
細細看下去他膚白唇紅,窄肩細腰,讓此人添了些女子的陰柔之美,倒是一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
沈彌悄悄地從小洞内看着院内的動靜,卻感覺小馮公公的眼神不經意的向她的窗口飄來。
她側身緩緩躺回床上,偏頭從縫隙中繼續暗暗打量。
隻見小馮公公站定攏手,讓随行的小内侍解下外氅,那個阿寬随即端來了火盆,讓小馮公公暖手烘衣,直至去了身上的涼意,才讓人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的馮宗主正躺在炕上看書,屋裡擺着四盆銀絲碳燒的旺旺的。
馮栾穿着單衣,眼皮也沒擡,隻是合上了書頁,遞給了身旁候着的小公公。
“雲雲?”
馮雲雲聽見馮栾喚他,忙上前握住了馮栾的手,輕聲問道“是孩兒,爹爹今日身子可還好?”
馮栾年歲大了,臉上爬滿細紋,鼻梁很高,倒不像尋常漢人的長相。
他頭發花白,目光矍铄,盯着跪在地上的馮雲雲,細細打量。
“我兒日日關切,怎會不好?就是阿爺年紀大了,怕涼。”
馮雲雲聽了馮栾的話,眼中掠過一瞬間的慌張,快道
“阿爺放心,曹安那老賊前幾日便向皇上提議内書堂選拔提前,孩兒已安排好一切,定不會讓阿爺再繼續受苦。”
馮栾聽完扶起小馮公公,讓其坐到炕邊的圓凳上,用手指了指小院側廂房的方向。
“院裡來了個沈公公,你可知道?”
“孩兒知道,此人在昨日賞燈宴上惹怒了大長公主,皇上罰他在掖庭為奴,但不知為何竟将人送到了您的院裡。”
馮栾扶上小馮公公的肩,摟住他的後頸,推向自己。
馮栾貼向他的耳朵,問到 “他是袁見霧的徒弟,你怎會不知?”
小馮公公立馬跪了下去,說道
“袁公公早年是對孩兒有恩,但沈彌此人為何在此,孩兒一概不知。”
馮栾聽後推開了他,笑道
“那就是皇上,看上了這條好狗啊。”
小馮公公從身旁内侍手裡接過了燕窩粥,跪在炕前,一口一口的喂着馮栾吃下。
吃完後,馮栾拍了拍馮雲雲的肩,說道:
“明日起,你讓院裡的阿寬和阿于,去伺候沈小公公。我這邊的碳火,暫且撤去吧。”
小馮公公低頭稱是,請完安後,披上大氅,離開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