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祐眨巴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鄭重其事地錘着桌子。
沈彌也猜到,這上京城裡除了顧西北怕也是極少有人敢讓程元祐喝醉,估計把他的酒盞裡全換成了果釀也說不定。
那邊張知白從後廚端了一碗陽春面出來放到了桌上。
“剛剛看你用的不多,如果要吃酒,還是再墊墊。”
沈彌這會兒剛喝完竹筒裡的熱湯,再看這本該令人食指大動的陽春面也覺得索然無味。
沒想到張知白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取來一個小碗盛出一些留給她,便端着大碗自己吃了起來。
這張知白和他的外表一樣,溫潤柔和卻又張弛有度,給人的感覺不别扭也不強求,神色犀利卻沒有讓人窒息的攻擊性,沈彌很欣賞這樣的人。
不一會兒店主提了兩小壇酒過來,在他們面前啟封,一股濃郁的果香撲鼻,勾起了在座衆人的饞蟲。
“這是王記特制的山楂酒,此酒味甘性溫,飲之行氣散瘀,開胃消食,最适合此時飲用。”
“阿拙是我們店的老主顧啦,對這些最是清楚。今日客少,我也就不在這礙事,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讓阿拙到後廚找我就是。”
王老漢對着張拙咧嘴一笑,客氣地送來幾道下酒的小食,便掀開簾子回到了後院。
“沒想到知白兄剛回京不過月餘,就将京城美食了解得如此詳細。”
“哪裡,我從小就有這個嘴饞的毛病,雖然在步虛山進學,還是常常偷溜回京吃些小吃。
王老漢和剛剛楊記的楊大娘是一家子,最近剛得了外孫,老兩口幫着帶女兒帶孩子,所以隻接些熟客。
若是這兩壇酒不夠喝,再想要些什麼我去取來就是,不用麻煩店家。”
張知白嘴上說着,手上也不停,熟練地給在座幾人都斟好了酒。
程元祐也湊了過來,還不等衆人舉杯,自己先啜了一口。
不過幾盞酒下肚,他就趴在了桌子上,嘴裡念叨着好酒好酒真好飲此類的“佳句”。
顧西北也不知為何,分明是爽口的果酒,他感覺自己竟有些醉意。
沈彌其實今日也沒有什麼吃酒的心情,看到這兩人眼神迷離,便也起身就準備送顧西北他們回去。
張知白幫忙将這兩個人扶回馬車上,看着神色疲憊的沈彌便也開口說要送她回府。
“我自有武藝傍身,哪還需要你送?
這倆人喝成這樣,我怕是先要送程小公子回府。
你看着還算清明,需不需要我也捎帶你一程?”
張知白見沈彌這樣說,也隻能笑着推辭,說他有護衛家丁跟着,沈彌拖一帶一地再加上他,怕是不便。
沈彌看他這樣說,也就不再客氣,自己翻身上馬,跟着顧西北的馬車消失在了東街盡頭。
此時天色不算晚,但靠近皇城的西城區住的都是達官顯貴,按着這種人家的家規,此刻二門怕是已經落了栓。
沈彌不敢面對程元祐的母親,隻得爬進馬車裡喊醒了顧西北。顧西北睜開迷離的雙眼,聽着眼前這個很是好看的人嘴裡嘀咕着什麼“送程元祐回府”,他才發覺一旁睡的像死豬一樣的人是那個說要為他兩肋插刀的好兄弟——程元祐。
顧西北飛起一腳就把程元祐踹了出去,嘴裡喊了一聲“不言,不語”,就又躺下睡死了過去。
不一會兒,車外就有了動靜。
沈彌将車簾掀起一條縫,看見程府的大門緩緩打開,一位衣飾華麗的美婦人在衆多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從府中迎了出來。
沈彌不敢再看,隻能縮在馬車角落裡靜靜等候着程家主母絮絮叨叨地罵完程元祐。
“你個臭小子喝多了還知道回家啊?
你還知道程府是你的家啊?
今日倒是回來挺早,這麼快就喝多了?
不能喝你就别硬喝,傳出去不給你爹丢人,給我們陸家丢人!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成器的!
想當年我…”
“娘!我能喝!
是誰說我不能喝?
是不是阿逐?
我找他去!”
程母見程元祐好不容易邁進府門,又扭過身要朝外去,趕忙快走幾步沖上前,一把拽住了暈頭轉向的傻兒子。
“阿逐,哪來的阿逐?
阿逐最是聽話了!他肯定早就回家了!
也就你,最不讓人省心。”
本來聽着程母念叨了半天的程元祐還一臉蠻橫,要去找那說他壞話的顧西北。這時聽程母一提,才發覺自己身旁空無一人,剛剛被踹的屁股也在此刻隐隐作痛,那個讓他兩肋插刀,為了旁人還要再插他一刀的好兄弟,早就不知去了哪裡。
程元祐頓時眼淚汪汪,看着程母,委屈地大聲嚎了起來。
“顧西北!你見色忘義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