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眼角挂着淚,擡手一巴掌抽上了沈彌的臉。
沈彌被打懵在原地,還不等她反應,大長公主已經拔出了她腰間的長刀,直直向武安帝撲去。
武安帝被吓地驚叫着“護駕”,多名暗衛此刻也湧進廳裡,沈彌慌忙用手抓住刀刃接下了這一擊,嘶聲喊道:“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将那刀刃向前一帶。
沈彌眼睜睜地看着薄如蟬翼的刀片在她如玉般的脖頸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下一刻,大長公主頸間迸射的血液就濺了她滿身滿臉。
久經沙場、殺敵無數的沈彌在此時竟覺得這鮮血前所未有地滾燙,燙得仿若地獄業火,灼燒着她血淋淋的心髒。
這一刻,沈彌的耳畔隻剩下了嗡鳴,她無助地看着四周,仿佛身處在真正的無間地獄。
“阿彌….我來之前就喝了歸元茶….這是我選的路…..你别怪自己。”
一歸半步入黃泉,再歸踏入閻羅殿。
她說過服用雙歸丸而死的人會很痛苦,隻有沈彌親手殺了自己,她才能真正解脫。
沈彌多希望大長公主是騙她的,她明明嘴角還帶着笑,至少在走的時候該是無悲無痛,遂了心意才是。
倒在沈彌懷裡的大長公主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接着便再沒了聲息。
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做不出任何反應,仿佛她的靈魂也随着大長公主一道離開了這渾濁不堪的塵世。
小馮公公喚人将大長公主從她懷中拉走,又拿出白帕親自來給她擦拭臉上的血漬,卻發現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哎喲!沈大人你的臉上怎麼被割了道口子!”馮雲雲見到沈彌受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沈大人這樣的好相貌可馬虎不得!”
“阿彌受傷了?” 武安帝見大長公主在他面前已經徹底死透,也從方才的驚懼中緩過神來,“快傳禦醫!”
等禦醫到的時候,沈彌臉上的傷口已經被小馮公公簡單處理過了,止住了血。
禦醫在武安帝的吩咐下開了最好的外敷祛疤藥,又添了幾道補血養顔的方子,這才讓小馮公公和武安帝都滿意。
武安帝關切地問了幾句,沈彌都機械着答了,隻是她臉上肌肉的僵硬,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
“阿彌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第一次殺人吧?”
武安帝這話有試探的成分,他明明知道沈彌當街斬殺了羅雍,也因此和二皇子結了仇。
“回陛下,微臣聽說面上有疤之人不能再在朝堂為官,微臣是怕今後無法再效忠陛下,所以才一時之間有些恍惚,還望陛下恕罪。”
沈彌指尖狠狠摁在剛剛被包紮好的掌心,這才讓自己從恍惚中回神,分出心思來能面對武安帝的問話。
“這有何妨!禦醫說了隻要你按時塗藥定不會留疤,要是留了疤我就将他頭砍了,治他一個欺君之罪。”
這話是玩笑話,即便金口玉言,也沒人會去當真,畢竟武安帝可一直是位勤政愛民的“仁君”,斷然幹不出這種胡亂殺人的事來。
所以一旁正撚着胡須的禦醫也跟着保證:“沈大人放心,您隻要遵醫囑,用了小老兒的藥,這麼淺的傷口定然不會留疤,不然就如陛下所言,将老夫的人頭摘去。這種砸招牌的事,于我們醫者與砍頭何異?”
“阿彌要還是擔心,朕就将追雲将軍的那張面铠贈于你。以後見此面铠如見朕,看誰還敢拿這個說事。”
武安帝見沈彌還是有些愁眉不展,生怕她因此真被吓破了膽子,往後替自己辦事時要是束手束腳可怎麼行。
那沈長安的面铠在她死後被淩山作為大夏戰神的遺物帶回,一直被他收在宮裡。他聽說這種見過血的青銅器不能随便銷毀,其上附着的冤魂都是被沈長安的煞氣震着,要是輕易損毀,冤魂便會被放出來作孽。
武安帝心虛,自是将這面铠妥善保管,可這是大夏戰神的遺物他也不敢随便賞賜給旁人。
他心裡覺得沈家人恨透了自己,隻認為沈家嫡系要是拿了這東西說不定會利用此物來害他,但如今沈彌就要接任沈家家主,要是給了她,還真算個不錯的去處。
“臣謝陛下恩典,陛下萬歲萬萬歲。”
沈彌跪地謝恩,武安帝才終于放下了心,又多吩咐了她幾句後,便将小馮公公留下幫沈彌處理大長公主府的事宜,自己帶着錦衣衛先回了宮。
原先來給他們上茶的那幾位老宮人擡了副薄棺到沈彌面前,還未等她開口,小馮公公便先出言阻止:“陛下說了,即便大長公主是因謀逆大罪緻死,但好歹也是陛下的親姑母,自會按照皇家規制舉辦喪儀。你們準備的棺材,家境殷實些的平頭百姓都不會用上這個,那能夠給大長公主用?”
那幾位宮人沒有回話,隻是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副薄棺旁,看着沈彌。
“算了,大長公主的喪儀規制聖上還沒有開口,就先按她自己備的來,陛下那邊我去說。”
馮雲雲聽見沈彌這樣說,還是有些猶豫。正在這時,有宮女進來禀報:“府外來了個小公公,說是陛下有旨還帶了賞賜,沈公公您快換身衣服,淨手焚香,去前邊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