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時節,四月初二。桃花明媚地張揚在枝頭,忽而風過,花瓣紛繁落了滿地。
一隊車馬緩緩行過,伴着喧天的鑼鼓聲,踏碎了滿地灼色。
行人商販自發地為這支喜慶的隊伍讓開前路,又在玲珑花轎駛過後圍看上來。
“你說,這是哪家的姑娘成親了?”
“不知道啊,沒聽說明州有哪家權貴今日成婚,但你看這排面……”
行街隊伍浩浩蕩蕩,護送的仆從、散花的小童,以及花轎上綴着的鮮花和彩珠,無一不是大戶人家所用。
一個婦人湊上來說道:“我可聽南街的人說了,他親眼瞧見這轎子是從仇府擡出來的。”
“仇府?那這轎子裡的是仇家小姐!她要嫁誰?”
“隊伍前頭騎馬那人,看着像是永安侯府的謝小公子。”
“可這永安侯府不是破落了嗎?”一個手執折扇的瘦高男子問道。
“嗐,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不嫁侯府,難不成嫁你?”婦人說着睨他一眼。
瘦高男子聽了卻猛地搖頭,那仇家小姐美則美矣,可那性子和人品……他實在是無福消受。不過,聽說仇小姐一直心悅太子,怎會突然甘願嫁作他人……
大紅轎子很快行過光祿大道,拐進巷口。
轉角時裡側的轎夫慢了一拍,花轎失了平衡,一時劇烈颠簸起來。
晃動中,林一驟然驚醒。
入目是遮面的紅布,耳邊唢呐聲聲入耳。
這是……誰成親了?
過于陌生的場景讓林一的反應慢了半拍,她隐約記起自己正在實驗室調配藥劑,這是什麼情況?是夢境還是……
她猶豫着伸出手,欲掀開蒙面的蓋頭。
隻是那搖晃的轎子忽然停了。一個女聲隔着轎子提醒道:“小姐,謝府到了。”
林一掀蓋頭的手頓住,轉而掐向自己的胳膊,很痛,她不是在做夢。
轎子幽幽落地,林一坐着沒動,不一會,一聲輕笑入耳。
那笑聲極輕,卻不難聽出其中的恣意張揚。随即,一隻手撥開轎簾,向她伸來。
“夫人,下轎吧。”眼看着那隻勻稱修白的手掌向她攤開,林一心想,現在要跑,已經來不及了。
纖長的睫羽抖了抖,林一猶豫片刻還是将手緩緩放了上去。
兩雙手甫一相觸,就有一股大力将她拽了過去。林一頭蓋喜帕看不見那人面貌,隻得低頭從喜帕邊緣看見那人的一段腰身,金絲銀線綴繡着紅色綢布,腰封包裹着的腰部線條流暢挺拔,林一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個膀大腰圓的富商大賈。
那力道引着她下了花轎,一路跨入府門,而後松開手。
喜樂聲戛然停在了府門外。
司儀拉長了調子仰天喊道:“一拜天——”
林一被引着朝向東邊俯身一拜。
“二拜地——”
又是一拜。
“三拜夫妻,同心永結,情義延綿——”
“禮成——”
三拜匆匆結束,林一直起身,正欲站起,卻忽見一張臉伸到蓋頭下,歪頭好奇地看着她。
林一被吓得往旁邊一跳,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她才剛借力站穩,那雙手便迅速撤出,好似手的主人對她十分嫌棄一般。
“謝承風,别胡鬧。”聲音清越蓬勃,語氣中卻暗含了幾分責怪無奈,可不就是她剛剛拜過堂的“夫君”。
真是奇怪,成親之日,沒有宴請賓客不說,禮也不全,哪有拜天地卻不拜父母的,饒是林一沒有見過古代大婚,卻也知道,這婚成的有些過于潦草了。
而與她成親之人,她甚至不知姓甚名誰……這樣說倒也不對,這裡是謝府,那人應當姓謝。
禮成之後,林一便被侍女扶進了喜房。
那侍女引着她在床邊坐下,臨走前又看了林一片刻,小聲說道:“恭祝小姐新婚快樂。”
“等等——”林一喊住她,“你是謝府的人?”
“小姐,您在說什麼啊,我是雪芽呀,一直跟在您身邊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