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百濟的書房裡藏書遍布,用浩如煙海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林一是常年泡在大學圖書館的人,見到此情此景都忍不住張圓了嘴巴。
仇百濟的藏書并不比圖書館多,但是因為擺放緊密而顯得震撼。滿目書架,堆積遍地,這間不算小的屋子裡已經被醫書堆滿了。其中很多藏書隻流傳在醫用百科中,早已失傳。連她一個法學西醫都聽說過名字的中醫藥典,其聞名程度可想而知。
“你在這裡做什麼?”
身後傳來仇百濟略帶疑惑的聲音。
“父親。”林一欠身行了一禮。
“往日也不見你這般規矩。雖然嫁了人,你還是姓仇,永遠是我仇府的大小姐,一切照舊便是。”
林一從善如流地笑道:“好。”
“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是最煩見到這些書?”仇百濟像是想到什麼,突然變了臉色,“你又闖禍了,想要賣我的醫書?”
威嚴持重的太醫院院使也會吹胡子瞪眼,看起來倒是有些可愛。林一哭笑不得地擺手解釋道:“沒有闖禍,更不會賣書,您多慮了。”
仇父面色狐疑,顯然并不相信。看來,仇清也不光在外面不好好做人,在家裡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在父母面前毫無信用可言。
林一思索怎樣解釋才聽着真實,斟酌着說道:“女兒離家數日,無人慣着我,吃食住宿皆不習慣,夜裡常常睡不着,便胡思亂想,一直也不得解。這幾日見了父母,才知道父母最親,家裡最好。清也知道自己以前糊塗,現在想改了,還來得及嗎?”
仇百濟聞言面色和緩下來:“你若能改,何時都不算晚。”
林一又道:“思來想去,我也無事可做,但又不願老老實實在家裡相夫教子,所以,想找父親借些醫書瞧瞧,多少打發些時間。”
“這些書,往日我如何逼你,都不願瞧上一眼,當真要學?”
“清也是認真的。”怕仇百濟不舍得借,連忙又補充道:“我看完後定會原封不動地還您,一個書角都不會折。”
“你若是真心想學,那便拿去。”
林一試探着拿了幾本她叫得上名字的醫學名著,見仇百濟面色如常,又多拿了幾本。那些書大多又厚又重,林一又沒少拿,抱了滿滿一大摞。
仇百濟見她搖搖晃晃的模樣,皺起眉頭,朝書房外道:“三七,送小姐回房。”
“好嘞。”三七身形不算高大,力氣卻不小,接過那快要高過頭頂的書,穩穩當當地端在手裡。
借到了書林一心情甚佳,她兩手得了閑,笑容真切地揮揮手與仇百濟作别:“父親再見!”
仇百濟也向愛女擺擺手,卻在她身影隐沒在院門外後,表情嚴肅起來。
此次回門,這孩子變化有些太大了。可别是受了刺激,腦子壞了。下次逮到機會,要給她仔細瞧瞧脈。
三七走得快,不一會便把書送到了清桂院。
“三七?”林一叫住他。
三七轉過那張黝黑精神的臉:“嗯?小姐您吩咐。”
“沒事,多謝你。”
三七像是吃了蒼蠅一般被這話噎住,連忙擺手道:“小姐您這話這可折煞小的了,都是分内之事。”
“這幾日我不在府上,父親母親都還好嗎?”林一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您走之後,夫人茶飯不思了好一陣子,直到小姐您回門才好起來。老爺倒是一切如常,但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記挂您的。”
林一點點頭,又問道:“薛姨娘和玉麟如何?”
“二夫人也念叨您呢。您走之後,小少爺的日子可是更苦了,二夫人本就管得嚴,老爺如今也常常檢校功課。”三七歪頭想想,“旁的便沒有了。”
林一點點頭。倒是與她想的差不多。
原書裡,仇百濟與仇夫人感情甚笃,二人舉案齊眉,也是一段明州佳話。
隻是在這之前,仇百濟還未發迹之時,家裡曾給他訂過一場娃娃親。那人家在當地頗算富裕。後來仇百濟隻身來到明州皇城,一走便是十年,那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待仇百濟在明州安頓下來,又娶妻生女,建立仇府後,那與他訂過親的姑娘,也就是薛姨娘,突然找上門來。
仇百濟念在二人曾經結親,又是自己負她,便娶回仇府做了側室。隻是卻無甚感情,多年才誕下一子。
仇夫人性情溫和,從不刻意刁難他們母子,隻是仇清也便沒那麼良善了。她總是覺得新子會分散父母對她的寵愛,對薛姨娘母子時常刁難。
薛姨娘為人謹慎,處事從不落人把柄,但林一知道,她心裡是怨怼的。甚至于她對于兒子尤為苛刻,想來也是想着有朝一日,仇玉麟能成龍成鳳,繼承仇百濟衣缽,好讓她在這府上有個依靠。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林一又不是仇清也,不會在意計較,很樂意與他們母子把手言和。隻是在原書中,仇家受仇清也連累倒台後,薛姨娘為了保住自己和仇玉麟的命,勾結了外人,為仇府安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也是由此仇家才徹底衰亡。
與薛姨娘此人相處,若是仇府一直得勢,同為池魚,風平便也浪靜,大家都能相安無事。可一旦遭難,那就是落井下石,各自奔飛。如今她來了,不知能不能改變這一結局。
林一在仇府住了好些日子。這裡太舒服了,有吃有喝有美景,衣食住行皆有仆從伺候周到,又有父母的關愛。她不大想回到那了無人氣的謝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