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正閑此人,生于嶺南首富之家,什麼都要用最好的,最貴的。
上次來謝府,便對其簡陋的布置狠狠嫌棄了一番。
這回卻沒怎麼提。
不是因為他的标準下降了,而是在家裡養傷實在太憋屈了——嶽明彰明令禁止他拖着傷腿在明州城晃蕩,連府門都不讓出。
終于來了個能管他的人,明珠自然胳膊肘外拐,事事聽從府正大人的吩咐。
府邸再好,不能出去也就是個囚籠,是以在接到謝承南傳信後,風正閑二話不說就開始收拾鋪蓋——他那張價值千金的錦衾。
嶽明彰也知道他憋壞了,所以沒有多做阻攔,讓明珠将他送到謝府門口,兩日後再去接他。
考慮到這錦衣玉食的風家少爺吃穿用度之奢靡——當然還有自己踹傷他的緣故,謝承南這次給足了他面子,一切都按照謝府最高規格來招待。
但是謝府能住人的屋子屬實不多,謝承南将自己那間讓給他,至于他本人則跑去仇清也居住的西院。
經曆過前日在仇府的一夜同居後,兩人的關系并沒有拉進,反而微妙起來。
這種微妙在大事當前時不甚明朗,待到獨處時愈發顯然。
謝承南進屋時,仇清也正在窗下看書。看那本厚厚的《外台秘要》。
這本書林一有些印象,好像是唐宋時期編纂的,和中醫藥大學聯誼的時候,導師曾經指着它開玩笑道:“我們專業的唯一好處,就是不用啃這麼厚的書本。”當時的林一萬萬想不到,會在這個虛構的世界裡再次遇見這本書,更不會想到,自己會有自願啃它的一天。
林一聽見謝承南推門而入的聲音,一擡眼,見他抱着被子一時語塞。
謝承南幹巴巴地解釋:“府上能用的屋子不多,我那間讓給他住了,這兩天可能要和你擠一下。”
林一眨眨眼:“哦……那你放下吧。”
謝承南将自己那床被子和仇清也的并排擺在一起。
玄錦挨着雪青,色調竟也如此和諧。謝承南一時間看得出了神,忘了自己原本接下來要說什麼。
林一說完那句話又埋頭在書本中,可到底身邊多了個活人,不複先前心無旁骛。
她本以為謝承南放下東西就會走了。等了一會卻沒見有動作,看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一斟酌着開口:“我沒想到府上沒有空房了。” 她怕謝承南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又解釋了一句,“真的不是想和你單獨相處才故意邀請他來做客的。”
這樣說有些太急于撇清關系了。見謝承南的臉色不大好,林一又找補道:“剛才那話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好了,再一再二再再三。
謝承南徹底讓她整無語了。
林一暗惱,她平時挺精明的,口齒也伶俐,怎麼這些天說起話來颠三倒四,言不達意的。
經過這麼一出,兩人都忘記了謝承南完全可以去和蒼邪合住一屋。
風正閑雖然看上去不怎麼靠譜,但辦事很利落。即使身在謝府中,隔空調度也很高效。
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麼傳訊的,謝承南和林一将大緻情況給他講完,明珠就尋來府上。風正閑把要查的事情吩咐下去,所托就算完成了。
謝承南雖然搬了被子,卻也不好一直待在仇清也的屋子,白日裡還是在書房耗時間。
隻是現下書房裡不可避免地多了一個宿在謝府也無處可去的風正閑。
風家少爺此刻霸占了書房中那張唯一的卧榻,曲腿撐腮,一口一個吃着托盤裡的紫葡萄,一點不耽誤吐皮兒,比謝承南還像主人。
“你那蠱練得怎麼樣了?”他指的是先前謝承南托他帶來的那些蜘蛛蠍子。
不提還好,一說,謝承南突然黑了臉。
“你不會給忘了吧?”風正閑心裡咯噔一下。
他還真給忘了。這些天謝承南忙着杏林醫舍的事,沒顧上喂養,又怕那些小家夥溜出來傷人,索性就全部關進了柴房。
這麼久都沒見爬出來,估計早就成幹了。
“你那還有嗎?”謝承南狀似不在意地問道。
看他這模樣,就能猜出來那批毒物定然已經駕鶴西去,風正閑氣不打一處來:“你知不知道那玩意有多難找?”
謝承南反問:“還能難倒你千草堂的堂堂大少爺?”
風正閑很吃吹捧這一套,語氣沒剛才那麼沖了,清清嗓子道:“雖然我風家家大業大,但那可是閩南的蜘蛛,品質不是一般的好。你當是街角房梁上随便爬着結網那種嗎?”
謝承南随口敷衍道:“是是是,你家的蜘蛛自然是二般的。”
“我呸,你怎麼不說十八般呢。”
兩人又鬧了幾句,謝承南道:“這事兒不急,之後再說。”
風正閑很是看了他好幾眼。
蜘蛛練蠱的事,雖然謝承南沒明說,但也能隐約猜到,是和他想查的侯府舊事有關,這些舊事一直是他心上的刺,動辄刺骨穿心,所以,怎麼如今又不急了?
“你是怎麼想的?劉府那事不都結案了嗎?怎麼還要查?”
“是清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