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我堂兄的命!一條人命!人命!你們懂嗎?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要不你們誰現在死了,去換我堂兄的命回來,那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
聽到這話的村民們中有幾人小聲罵罵咧咧,村長道:“大平,你一直沒說話,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這大平便是死者親大哥,自大家夥兒進屋以來,始終一言不發,饒是親朋抓着雲離哭喊,他也不曾發聲。
眼下被村長點名,他才幽幽擡起頭,兩眼無神地看着他們,經過好一會兒,說道:“他是我的親弟弟,我,我沒法讓步。”
雲離注意到他說這話時目光有點閃躲,心裡暗暗歎氣,不作回應。
“雲離,你能接受嗎?”村長問。
李三姨不住向雲離使眼色,讓他繼續争取,雲離道:“大平哥,我們能聊聊嗎?”
“事實都擺在眼前,你還要聊什麼?”暴躁堂弟質問。
見大平眼色有變化,他又道:“堂兄,别忘了,他害死的可是你的親弟弟。難道你忘記二伯和二伯娘臨死前交代過你的話嗎?”
大平沉頓少許,看向雲離,“走罷。村長,您也來罷。”
“不知我能否旁聽?”封大夫問。
大平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回道:“您,您也來罷。”
到得裡屋,雲離開門見山,期望對方降低賠償金要求,說自己至多能拿出六十兩。
而大平則說如果要降,剩下的錢就用牢獄期限補上,二人一度僵持不下。村長勸了幾回,皆是無功而返。
“老夫有個想法,不知你們願不願聽?”
村長像是看救星一般看着他,“封大夫請說。”
“老夫能明白家屬的痛心,亦了解雲大夫的困境,不妨雙方各退一步。定八十兩罷,至于這牢獄之災,若是能免,還是免了罷。雲大夫是難得的好大夫,要是就這樣去坐了牢,到頭來還是村民們的損失,村長,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封大夫說的是。大平,雲離,你們說呢?”
大平道:“八十?”
封大夫輕輕點頭。
“我考慮考慮。”
“雲離,你呢?”村長問。
雲離道:“可以。”
“好吧。”大平說,“三天内我要見到這筆錢。”
雲離緩緩點頭。
事情已了,村長便出去打發鄉親們離開,待人散去好一陣子,雲離才拖着沉重步子出去,頂着死者家屬們的指指點點離開此地。
走出一段路後,封大夫忽然開口,“這筆錢并非小數目,你一時半會兒能拿得出來嗎?”
“拿不出來也得拿,我犯下的錯,必須得由自己承擔。”
“你要是不介意,這筆錢我可以先替你墊着。”
雲離詫異,“這,這不好罷?”
“自然不是白給。老夫記着你們雲家有樣寶物,名為混元鼎。”
“這可是我家的傳家寶。”
封大夫道:“抵押給老夫三年即可。三年之後,這筆欠款一筆勾銷。雲大夫,你可得想清楚,照你當前的家境,三天内湊出八十兩可不是件容易事。到頭來不還是得變賣家産,屆時這混元鼎隻怕是要被賤賣,要是最終被有心人拿去,你又如何對得起你們雲家列祖列宗?”
“雲大夫,老夫為人你待如何?”
雲離道:“封大夫醫術高明,人也親善,大家都誇您是個好大夫。隻是……隻是混元鼎對我雲家意義非凡,請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老夫這兩天就在附近山上采藥,要是你定下主意,就到村口小棧尋老夫。”
雲離應下,與他分道揚镳。
又走出一段路,雲離忽覺懷裡一重,竟是不知從何處奔來的福娃。
“阿離哥哥,我可擔心死了!”
“他不聽勸。”跟随而來的藤蒼說,“結果如何?”
雲離道:“回去再說。”
到得家中,雲離找了個借口把福娃打發去廚房,見縫插針地把事情與藤蒼說了。
“八十兩?那是多少?”
“很多很多。”
藤蒼道:“你真的錯了?”
“我不覺得,但屍體不會騙人。”
“你真打算賠償?”藤蒼困惑道。
“緩兵之計,不然你總不希望他們又來這邊鬧罷?你是傷員,福娃還是個孩子,他們這麼鬧,影響到的是你們。”
藤蒼眼裡生出幾分柔和與擔憂,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再去調查一番。這件事無論怎麼想,都有點古怪,尤其是大平哥的态度。”
“态度?”
“說不上來。但我不認為自己會把絞腸痧誤診為食物中毒,林見,這兩天恐怕得麻煩你先照顧福娃。”
藤蒼颔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