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一怔，拿過巾子讓他擦手上污漬，訝然道：“你說真的？”

“我沒必要騙你。”藤蒼說，“這話我本來想等這次的事情了結之後再告訴你，也許還能落個喜上加喜。當然，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

雲離道：“你想得沒錯。”

聞言，藤蒼臉上流露兩分喜色，“當真？”

雲離點頭，說道：“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開心。隻是段仙長提到的那些，我必須得承認，真的很令我心動。同樣的，你提到的假設也不能忽視。”

“你還是想送我走？”藤蒼的眼神頓時冷了幾分。

“不，不是這樣的。”

藤蒼不聽他解釋，眸色沉了又沉，旋即說道：“要是我跟衡天門同歸于盡，那你就不用做選擇了。”

“林見！你在胡說什麼？你要去哪裡？站住！”

越叫，人走得越快。

雲離猛然站起身，一個箭步沖上前，從背後抱住他。

“放開。”

“你得答應我不去做傻事。”

“我答應你。”

雲離松開手，結果眼睜睜看着藤蒼拉開門直奔出去。他下意識先喊人，然後加大馬力追上去。

藤蒼人高腿長，平日裡還時常鍛煉身子，雲離體力好歸好，長時間加速奔跑還是極大地耗去精力，跑出長長一段路後，忽見藤蒼腳步放慢，他深吸一口氣，猛力追了上去。

“抓到你了！”

雲離晃晃腦袋，壓制突如其來的暈眩。藤蒼輕松從他手中掙脫，在他又要動作時，反扶住他胳膊，穩好他身子。

“花開了。”藤蒼說。

雲離眼前霧蒙蒙一片，隻依稀能捕捉到一點粉。

“是桃花罷？”他說。

“不知道，沒見過。”藤蒼說，“還想送我走嗎？”

雲離腦袋還有點悶鈍，過去好半天才做出回答，“我算是跑不動了。”

“如果你送我走，我就從那兒逃跑，每一次都指定讓你來找我。”

“仙門中人本事強大，都不見得能用得上我。”

藤蒼道：“那又如何？我亦有本事逃脫。”

“你真的想留在這裡嗎？”雲離緩過勁，擡頭問他。

“我說過，我讨厭他們。雲離，你我相處這些時日，我的性子你應該有所了解，隻要是我不願意做的事，誰都勸服不了。”

說着，藤蒼仰頭去看眼前已然生出好幾枝粉花的桃樹，簌簌風過，落下幾片花瓣。

“這裡不見得是好去處，但除了這裡，我無處可去。”

雲離怔愣許久，最後踮起腳，小心翼翼取下沾在他發間的一片花。

*

翌日。

段連城聽過雲離回複，情緒倒是沒多大起伏。

“這個結果，我早已預料到。”他頓了頓，“隻是林見的事，你還是多加留意為好。”

“我有自己的考量。”

“此物贈你。”

雲離忙道：“無功不受祿。”

“這裡頭裝的是鎮宅平安符，王六這事尚未有個明确結果，以防萬一，還是先做好萬全準備。”

雲離聽過，擡起雙手接下，低聲道謝。

“還沒有結果麼？”

段連城道：“他失蹤了，我的師弟師妹抓住他那兩個來不及跑遠的義弟，亟待我回去審訊。”

“勞煩仙長了。要是有了結果，務必來通知我一聲。”

“還有一事，大平與封雲升我們也要帶走。而你的冤屈，我已囑村長夫人和師爺為你洗刷，日後一切照舊便是。”想到什麼，段連城憑空變出一隻竹哨，“若遇緊急之事，可吹響此哨，我會第一時間趕到。”

“多，多謝。”

段連城颔首，走出十裡坡小亭，禦劍而去，很快消失在雲層中。雲離又站了一會兒，收好東西，拔步回家，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将自己聽到的事與藤蒼分享。

“失蹤？”

“段仙長是這麼說的，主謀跑走，留下小喽啰有什麼用？不過，回來的時候我遇上李二哥，你猜他跟我說了什麼？”

“他的竹簍又沒人要？”

雲離頓住，“你就不能盼人點好的麼？”

“這是事實。”

“他說王六的事傳開了，聽聞城主決定下通緝令了。”

藤蒼老神在在，回道：“所以他的竹簍真的賣得很不好？”

雲離：“……”

“隻能說勉強。”

*

衡天門。

段連城與師弟師妹們交代過幾句話，徑直前去拜見師尊。青年端坐在台上，手裡正捏着一部話本，另手胡亂摸索桌上事物，摸到個果子就往嘴裡送。

“回來了？”他翻過一頁，“新摘下的靈果，吃不？”

“師尊，那是天字級任務，為什麼不允許弟子去做？”

青年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話本上，“你認為你的本事能赢得過阿栀？”

“自是不能。”

“連阿栀都覺得棘手的傷，你有自信能治？”

“弟子不能。”

“那你又哪來的自信認定自己能接下這個任務？”

段連城道：“但放任此人在人間，不見得是好事。”

“帶回來就是？此人來曆不明，種族不明，帶回這裡難保不會對大家造成傷害。别忘了，衡天門早已不是當年的衡天門，能苟延殘喘已是萬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雲離的本事不如我等，隻怕他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