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奇怪了吧!
雖說不管是人類時代還是現在,都能做出能融化屍體的藥水。
但也不可能啊!
就蕭重桦當時那個年齡,哪來的金錢?
如果真能搞到那種藥劑,蕭重桦又是怎麼殺的人?
問題在腦中堆積,顧賢之歎口氣。
接着,他聽見狼族男子問自己:“顧仙師為何這麼關注家弟的過往?”
“因為我是他師父。”顧賢之知道眼前之人是徒弟的血親,可他就是對這問題感到不服氣。
雖然語氣态度不惡劣,可他還是感覺那問題,好像在說讓他别多管閑事一樣。
“徒弟被事情困擾,而我這個做師父的幫助他排解煩憂,不是很正常?”所以他在上一句話出口後,快速承接這句問話。
“顧仙師說的是。”狼族男子掩嘴輕咳幾聲,“不過按你剛才所說,小桦是被家母死亡的這件事困擾嗎?”
見人把話題拐到徒弟身上,顧賢之就沒找再維持強硬的态度,他函授回應:“對,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親手殺害了令堂。”
“而他當年選擇離家流浪,可能也是因此。”
“可我與空青,都不認為是他動的手。”狼族男子蹙眉垂眼,“唉,這也怪我們,當時隻想着向陛下證明自己有能力管理好海河城,沒去跟他好好說說。”
“不過現在也不算遲,雖說如今海河城如今情況不大好,但我與空青,會為此擠出時間去同他好好解釋。”
這輪到顧賢之皺眉了:“蕭公子,你是說,要留重桦在海河城?”
“是啊,畢竟小桦心結與家人相關,那作為知曉事情真相,同時也是他血緣親人的我們,不應該陪他解決嗎?”狼族男子學着顧賢之方才那樣的語氣說問話。
顧賢之聽着,嘴角忍不住抽動。
他就知道,這家夥是跟北帝一樣的類型……
想着自己徒弟當時的諾言,也想着此人是其的血親,他深呼吸,然後露出笑容:“但重桦說過,他會一直陪我四處奔波,直到取完所有樂章。”
“但我和空青是他的血親。”狼族男子回應時,也是笑着。
雖然兩人面上都笑着,敵意卻十分明顯。
“我當然感激顧仙師你照顧家弟多年,但他終究與我們血脈相連,而同時我們也歡迎他回來,所以他留下是應該的。”狼族男子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是啊,血脈相連,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最親密的關系。
而且現在來看,蕭重桦的血親們沒抛棄他。
那他這個師父……
顧賢之抿唇,然後開口:“那既如此,那你告訴我手持信物的使者在哪,我拿完樂章就走。”
“恕我無法告知。”
“因為北帝命令?”顧賢之聽到拒絕,都要氣笑了。
可狼族男子卻說:“因為我要報月淵教的恩。”
如果顧賢之不知月淵教原本面貌,他是會用溫和語氣勸說。
可他如今知道此組織皮下是蒼淵教,所以他不在維持陰陽怪氣,而是換上嚴肅強硬的語氣:“那你可知他們原本面貌?”
“我自然知道他們是蒼淵教。”狼族男子雖說現在身子病弱,可他認真起來的氣勢,也不輸給顧賢之,“但不管是蒼淵教還是月淵教,這些人是實打實救了城内百姓,讓百姓們挺到陛下發放的物資到來。”
“而且,即便我與空青選擇站在你這邊,那你覺得城内的百姓們,他們會站在哪邊?”
“是選擇讓他們免于挨餓的蒼淵教,還是拿完樂章就走的你?”狼族男子強迫自己說完一連串的話語後,脆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開始強烈地咳嗽起來。
而顧賢之坐在原位看着,他腦海中回蕩着狼族男子所說的話,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他最終妥協,松開手。
“我知道了。”他說。
——
夜晚時分的海河城内已空蕩蕩,還下着小雨,可以說是幾乎無人在街上走動。
但卻有個特立獨行的白發人,牽着馬匹往城門口走。
因為施了避水咒,白發人和馬兒都免去被雨淋濕的可能性。
多了雨水的地面走起來,所發出聲響無比獨特。
而因為下雨導緻海河城内夜晚無人走動,無論是什麼發出的聲響,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這也讓顧賢之,聽見了有人踩着雨水奔跑的聲音。
他知道是誰,所以咬緊牙,加快腳步地朝着城門口走去。
“師父!”
蕭重桦直接從背後抱住了他。
“我今天被姐姐拉出去在城内閑逛,不清楚哥哥對你說了什麼。”蕭重桦抱緊顧賢之,他的心髒因為恐懼人的離去而快速跳動着,“但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海河城是你的家。”顧賢之語氣冰冷,試圖勸退蕭重桦。
“可我說過要陪着你。”
而蕭重桦這話落後,顧賢之就緊接一句:“那你有好好實行過自己許下的諾言嗎?”
因為今日與蕭重桦兄長的談話,聽見對方說自己與蕭重桦的關系沒那麼重要,這讓他心中有股無名火。
而如今本人又找來,顧賢之維持不住平日的溫和穩重。
他現在就跟發脾氣的孩子,和把刺豎起來的刺猬一樣。
明明需要人哄,卻還是用冰冷的話語紮傷人。
蕭重桦不清楚自己的血親跟師父說了什麼,同時,他也不懂自己該用何話語挽留對方。
他緊緊抱着懷中的白發人,淋着冰冷的雨水,笨拙地說着自己心裡話:“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我隻能講些沒有用的心裡話。”
“當年離家開始流浪之後,我夢中就出現了你,而也是靠夢中的你,我才能活到遇見并認識現在的你。”
“認識現在的你,我很高興,可在某天,夢中的你告訴我,隻能留一個顧賢之存在這世上。”狼族少年回想當年的事,心髒感到刺痛。
“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因為當時的我們,是靠着愧疚建立起了聯系。”
說着,狼族少年停頓一下,又輕聲地繼續說出自己的選擇,以及夢中人曾經說過的話:“但我最後還是選擇了現在的你,因為夢中的你對我說,時間會彌合傷口,也能跨越那名為愧疚的鴻溝。”
“我不清楚如今我們之間的關系,還存不存那道名為愧疚的裂縫,但我認為,你願意對我說“回家”二字時,就證明我們的關系不在像最初那樣。”
“而且,我很喜歡師父你對我說,“我們一起回家”這句話。”說出回家二字後,原本緊繃的蕭重桦,抱人的力度也放松了些,“那句話能讓我感到安心,也讓我肯定,我是你的珍視之人。”
這是蕭重桦所講的最後心裡話。
而認真聽完的顧賢之,為了讓自己保持刺人的狀态,而将嘴唇咬到出血,連抓住馬兒缰繩的手也在顫抖。
蕭重桦感受到師父的顫抖,他如今沒有得到師父的回應,一直在恐懼對方心意已決,隻能用卑微的語氣發出請求:“師父,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你跟随我的話,就得再次離開你的血親們。”顧賢之終于是開口,但他此刻聲音沙啞。
“他們愛着你,這麼多年也一直等你回來。”
他依舊在試探徒弟的決心,但徒弟下一刻卻告訴他。
“你更重要。”
蕭重桦看不清顧賢之的表情,他額頭貼着對方的肩膀繼續說:“師父,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自私鬼,隻會選擇自己在意的一切。”
雨開始下大,顧賢之盯着地面片刻,他抓緊缰繩的手慢慢放松。
“放開我。”他輕聲說。
“不要!”誤以為他還要走的狼族少年,又用力地抱緊了他。
顧賢之感覺狼族少年這抱人力度,會讓自己的腰要斷掉,所以就想伸手摸摸人腦袋。
隻是他原本空着的手,被身後的人抱腰時,連帶一塊抱着。
他隻得歎聲氣,然後用溫柔的語氣說:“我不走,我隻是怕你淋雨太久導緻生病,才叫你放手随我回城主府上。”
“師父不走了?”蕭重桦悶悶地聲音傳出。
顧賢之主動往後靠靠,然後閉上眼說:“嗯,至少不會丢下你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