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人算不如天算。

且人與人之間，一旦生出了些較勁兒的心思，事态發展，便往往會猶如脫缰的野馬一般。

江離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感到很恍惚，唯一确定的真實是，鐘煜要在他這裡打地鋪。

江離：“……”

江離被鐘煜繞的腦子裡面懵懵的，如果一定要讓他來複述事件的發展過程，那麼大約是這個樣子。

——

江離：“本座不信誓言，無需你發誓。”

鐘煜：“可是我想發呀！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可發不發，它是我的事啊！前輩，你自己不相信，不能強迫我也不相信啊！”

江離：“……”

江離莫名覺得，鐘煜所言，其實多少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于是，便也就随他去了。

鐘煜眼見江離不管他，倒也沒有再故意靠近過去找存在感，他隻是舉着右手，立在原處，兀自開始叽裡呱啦的一通渾說。江離阻攔不了鐘煜，他原也想要不去在意對方，可偏偏，武功練到了江離那種地步，他縱使想要耳不聰，目不明，那也頗有難度。

——鐘煜初時所言，大抵都還是正常的。幾乎就是他複述他先前舉錯了手時的誓言。

可問題是，鐘煜的絮絮叨叨，遠遠不至于此。

他同“老天爺”，就仿佛是相識多年的老友聊天一般，不論什麼話，全部都是張口就來，甚至，聊着聊着，還自帶讨價還價！

鐘煜歎氣，他幽幽的擡頭望天，不無哀怨的問道：“唉，老天爺，所以你真的是存在的嗎？”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說，您老人家，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

“雖然我以前看文，一直都很讨厭系統，因為系統總是會強迫主角做任務，……但是，行吧，我現在發現，是我錯了。”

“有系統好啊！至少，系統還會告訴你，你究竟都需要做點什麼事情。不論情願不情願，但總歸，他是能有一個盼頭的，可你看看我現在，——賊老天，我連我欠了誰的債都不知道啊！”

江離：“……”

江離瞥鐘煜一眼，無語jpg.

鐘煜敏銳的捕捉到了江離那一瞬間的目光，他忽的便囧囧有神了起來，鐘煜看着江離，他道：“說實話，前輩，我自打來了此處，您便是我瞧着最最面善的那個人！——雖然我不确定，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但是，……沒準兒我真的就是欠了你的債，為你而來的呢？”

江離：“…………”

江離默默地在心底裡翻了一個白眼。

他冷淡的道：“不可能。本座從不認得……”

“轟隆隆——！”

鐘煜：“……”

江離：“……”

江離的話還未說完，天際便是冷不防的一陣轟鳴，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轟得面面相觑，鐘煜慢吞吞的，才開口說了一個“啊”字，豆大的雨點，便噼裡啪啦的砸了下來，鐘煜一把拉過江離的手，就往屋檐下跑，他說：“你還愣着做什麼，趕緊進屋躲雨啊！”

江離：“……”

江離直到被鐘煜拉進了屋，這才後知後覺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說：“我知道。”

鐘煜看他一眼：“知道？知道還全濕了？”

江離：“……”

江離取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雨水，他不服氣的怼鐘煜：“呵。不如你知道。你最知道。你既然這樣敏捷，怎麼還能被淋成這樣呢！”

鐘煜：“……”

鐘煜說：“我——”

他才一開口，屋外一陣山風，裹挾着雨水的寒意刮入房中，鐘煜一身透濕，冷不防被這涼氣一激，隻覺鼻腔之中酸澀難禁，他擡手想要去擋，卻已是有些來不及，鐘煜一低頭，接連兩個噴嚏，打得驚天動地。

江離：“…………”

江離一拂袖，門窗立時便叫勁氣關嚴實了。他難得純粹的出于好意，提醒鐘煜道：“我看你，還是少折騰為妙。将外衫中衣都脫了吧，憑你的體質，若是一直将這樣的濕衣服穿在身上，再另作上兩回，沒準，你就真的可以‘回家’了。”

鐘煜：“……”

鐘煜吸了吸鼻子，高高大大的一個小夥子，突然便開始嬌弱了起來，他弱聲弱氣的問江離：“前輩，你說的‘回家’，是指每個人都要去的歸宿，黃泉路嗎？”

江離：“……”

雖然江離的确是這個意思沒錯，但是他原本開歡笑的話，就這樣明晃晃的，從鐘煜的嘴裡面，沒轍沒攔的說出來，江離就隻想要呸他。

給鐘煜斟了一杯熱茶，江離垂眸，直接明示鐘煜：“隻此一次。”

鐘煜：“……诶？”

江離道：“你以前如何想，我不管，隻從今往後，我讨厭口無遮攔的人，更讨厭不将自己性命當一回事的人。”

鐘煜：“……”

鐘煜三兩下脫了外邊的濕衣裳，喝起熱水來卻是小口小口，細氣的很。他小聲哔哔道：“前輩你還不如直接報我身份證……報我名字得了。”

江離：“……”

江離冷冷的看向鐘煜：“還敢胡言亂語？”

鐘煜：“……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