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趙氏之女賜香囊,其餘貴女皆賜花,欽此。”
“謝陛下隆恩。”
殿中十位妙齡女子齊齊跪下行禮,隻是當她們起身時,才發現位于高台之上的那位君主早已離開,唯有端莊秀麗的長公主依舊坐于側位。
侍女們引着落秀的秀女逐一離開,唯一雀屏中選的,是工部尚書之女趙氏。
趙氏晗眉低首站于原地,片刻,視野中出現一截水色裙裳。
裳擺輕盈靈動,尤其這抹水色如煙霞般朦胧。她曾經見過,這是江蘇每年上貢給朝廷的“軟煙羅”,一尺足值千金。
“趙貴女,既得皇上青睐,往後日子還需用心伺候皇上。”
趙氏擡眸瞬間,原先位于高位上的容顔撞入眼簾。
這位長公主明眸晧齒,一襲水色長裙,妝容淡雅,語氣溫潤親和,恰似今早出門迎面而來的風——
今年大楚朝的第一縷春風。
趙氏呼吸緩了緩,原本緊繃的心随之落下,她欠身行禮:“臣女謹遵殿下旨意。”
“好。”
長公主伸出手來握住她,眉眼間盡是笑意。
趙氏腼腆地低下頭,心頭卻是猛地一跳——
隻見握住自己那雙柔荑上面布滿斑駁的疤痕。
縱然已變淺,但如蜈蚣長蟲般盤結的傷疤出現在一個女子手上,尤其是堂堂大楚長公主,仍叫人怵目。
趙氏想起關于這位長公主的傳聞。
十五年前,先帝親征西蠻,得勝歸程途中意外染上風疾而甍,隻餘下宮中剛滿五歲的太子。
先帝之弟瑞王爺聞訊從封地帶兵進王都,名為奔喪,實則欲兵變篡位。
在瑞王入宮之際,先太後為保太子安危,先是在東宮放了把火,找來年紀相仿的男童屍首僞造太子。
爾後在瑞王搜宮之際,将真正的太子喬裝打扮,托付給進宮探望自己的母家嫂子,僞裝成婢女之弟。
那婢女受先太後所托,将太子帶離宮中,在國舅府中日夜照顧,直至三年前太子在鏟除瑞王一黨,登上皇位,是為大楚成帝。
新皇登基之後,便是大赦天下,論功行賞。那位婢女自然當記首功——
新皇尊她為姐,賜國姓“楚”,為當朝長公主。
傳聞皇帝對這位長姐極為尊重,凡後宮諸事皆交由她安排,就連剛剛的選秀……
趙氏咬住下唇。
倘若不是這位長公主一句“聽聞趙貴女貌冠京都,今日一見,果不虛傳”,恐怕……她也跟其他人一般賜花落選。
悄悄擡眸望向那抹漸行漸遠的水色身影,趙氏想,這位長公主大抵是這天下底最為令人羨豔的女子了。
美麗的容顔、至高無上的地位,還有……天作之合的姻緣。
* * * *
春風陣陣,楊柳依依。綠瓦紅漆,亭内,欣長的身影站在欄杆邊,随意往湖内抛灑魚餌,引得一群紅鯉争相搶食。
“皇上。”楚瑤款步走近,背對着她的男人側過身,露出如玉般的俊美臉龐。
“走得那麼快,我還以為您有急事。剛才那位趙貴女,貌美傾城,您也不多看看。”
“貌美傾城……依朕看,倒也不過如此。”
楚玄微微勾起唇,将手裡的魚餌交由旁邊小太監。
“那樣的相貌,皇上用‘不過如此’來形容,未免太委屈她了。”
對選秀納妃之事,楚玄向來冷淡至極,全都是楚瑤在張羅,她忽然好奇起來:“究竟,怎麼樣的女子才能入得我們皇上法眼?”
細長的眸盯着她好半晌,直到後者目露不解,楚玄才幽幽道:“能入朕法眼的,自然是這全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哪一位才是這全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楚瑤正欲追問,但年輕俊美的帝王已經伸過手來,執起她的手,仔細瞧了瞧,忽地皺起眉:
“太醫院那幫人說白玉膏能化腐朽為神奇,為何姐姐這疤痕仍不見成效?”
“這都多少年了,我無所謂。”楚瑤抽回手。她并不在意,但是,她知道楚玄在意。
當年瑞王的人到國舅府内搜查,查到楚玄身份有疑時,那些人用嚴刑逼問楚瑤。
楚瑤忍着劇痛,死口咬定楚玄乃是她親弟,才熬過那一劫。
手上的疤,正是那一年留下。
這些年,楚玄費盡心思都要替她消除這些疤痕。
“姐姐……”楚玄微微歎了聲,“你無所謂,朕還擔心咱們大楚的鎮武大将軍,在下個月與你拜天地時,說不定會對朕心生怨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