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走到月妃面前,上下打量,“外頭下這麼大的雪,緣何還要過來?”
被面紗遮住大半張臉的女人正要說話,那雙眸卻看向一直沒出聲的趙明蕊。
楚玄像是才想起來,便道:“宜妃是來給朕送藥膳的。宜妃,這天寒地凍的,着實辛苦你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趙明蕊端起笑,“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她起身拜别,離去前,眼睛幽幽地盯住那道紫色身影。
厚重的朱門開了又關,隔絕外頭所有風雪。
外人不在,楚瑤才開口:“皇上好福氣,宜妃體貼入微,實乃後宮之福。”
聞言楚玄挑了下眉:“所以朕要感謝長公主殿下特地為朕選了一位好妃子。”
“皇上,臣妾隻是想說,長公主知道的話,也會很欣慰的。皇上身邊有知心人,那便是她最想看到的。”
楚玄忽然就不說話了。
隻是轉過身走到桌邊,看着那碗已變冷的藥膳,問:“所以呢,月妃今日忽然來正德殿,是想跟朕讨論長公主嗎?”
這世上要論誰最熟悉楚玄,楚瑤自認不是第一,也該是第二。
楚玄不高興了。
為什麼呢?
她想了想,從進入正德殿至今,自己又有哪裡惹他不高興?
思來想去,楚瑤笃定是自己此行,确實有悖上回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既已不願再假扮月妃,楚玄也順勢“冷落”她,轉而“寵”宜妃。
但月妃卻自己上門來了。
“皇上,臣妾當然不是來與您談長公主的。”楚瑤莞爾,說道:“今日雪下得這麼大,我隻是想送些藥來給皇上。”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方形小盒。
“紅珠說,臣妾從大月國帶來的東西中,有不少王室秘藥,此藥叫‘珍珠霜’,治凍傷有奇效。您放心,這藥我自己試過,并無毒。”
楚玄怔了怔。
整個大楚朝,除了太醫院院首,隻有楚瑤知道他的一個小秘密——
楚玄雙手患過凍瘡。
早年在國舅府中,為了不讓瑞王眼線生疑,楚玄也跟着楚瑤幹活。六歲那個冬天,雪也是如現在這般大,兩個小孩負責掃雪,以往養尊處優的小太子哪經得住粗活,沒幾日雙手便長了凍瘡。
凍瘡這毛病,一旦患上,若再遇上天冷,随時會複發。
此後年間,楚玄這雙手偶爾在極寒的天裡就會發癢。
隻是他從不告訴别人,真受不住了便讓院首取藥來。
“你倒是有心了。”楚玄目光忽地染上暖意,“說起來,朕确實有些癢了。”
他雙手互相撓了下手背。見狀,楚瑤将手裡的珍珠膏打開,“皇上,試試吧。”
楚玄坦然伸出手:“那就勞煩月妃了。”
楚瑤呼吸微窒,偏偏對面那雙眼眨了眨,好像在問她為什麼還不動手。
手裡一小方盒莫名變得有些重了。楚瑤猜不準楚玄這意思,是一時興起還是……
罷了。
她伸出食指抹出少許藥膏,輕輕塗抹在楚玄剛才撓過的地方。
須臾間,淡淡的藥香味彌漫在二人之間。
楚玄的聲音也低了幾分,“朕記得,以前這毛病犯時,總是姐姐替我抹的藥。”
憶起從前,楚瑤動作愈發輕柔,“那時,皇上的手比我的還小。”
現在在她面前的這雙手,修長、寬厚,是屬于男人的手。
楚玄盯着她半垂的眸,“那時朕就在想,若以後都是姐姐幫朕上藥,那便再好不過了。”
楚瑤抹藥的手指微微頓住,但僅僅隻有一瞬,随即又塗抹着患處。
“皇上,這日後肯定有更加溫柔的女子為您上藥的,隻要您願意。”
比如,宜妃。
“隻要朕願意……”楚玄重複着這句話,緊接着,他問:
“那如果,朕要的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