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難得起了個大晴天。
陽光照得雪漸漸化開,庭院裡,青籮指揮着侍女小厮将雪掃至兩旁。
待她忙完走進屋裡,才發現主子坐在窗前,手裡那本《西蠻遊記》仍停留在她走出去之前的頁面。
楚瑤注視着外頭光秃秃的枝條,神情似是惆怅。
青籮在心底暗罵了段老夫人一句,臉上特地揚起笑,走過去道:“殿下,這書一定很有意思吧?”
楚瑤回過神,就聽她又道:“奴婢見您看了這麼久,講的是什麼呀?”
“是講西蠻那邊的風俗。”
楚瑤将書放在桌上,上面正寫着招婚的習俗。
“西蠻那裡有些部落流行‘招婚’,那兒的女人隻要看上哪個男人,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就跟對方行夫妻之實。那男子若是願意,便成為她丈夫。若不願,而女人又有了身孕,也可直接生下孩子,由部落衆人撫養。”
青籮詫異道:“竟有這樣的事?那、那兒的女人可不是吃了大虧?”
楚瑤搖頭:“吃不吃虧,不過是世人的評論。那裡的習俗如此,也不會有人嫌棄女人失貞或珠胎暗結。真說起來,她們比這世人通透多了。”
青籮剛要開口,忽地又想到這陣子發生在主子身上的事。
在世人眼中,女子失貞又豈是小事?
她硬生生切開話題,隻得拿窗外的枯枝說事:“殿下,也不知這别苑先前他們是如何打理的,這花花草草都沒花心思。”
段家這處别苑地處城南,名曰:清水苑。
七日前,楚瑤帶着青籮從段府搬到這兒。來了才發現,苑中原來就隻有一個管事的,下頭管着兩個侍女兩個小厮,日常負責打掃這座别苑。
說是打掃,卻是馬虎應付。這苑中許多花草凋零,也不見他們去更換。
還是青籮張羅他們将各處掃灑幹淨,這别苑才稍微像樣了些。
提及這些,她又忿忿不平念道:“真不知老夫人究竟是中了哪門子邪?她逼得您出門,難不成就真能讓姑爺還陽嗎——”
“青籮。”
青籮撅起嘴,不甘極了:“殿下,奴婢隻是為您抱不平!”
楚瑤又何嘗不知?
但此時她的心境早已與上次因段老夫人到寺廟吃齋而無奈回宮不同。
“青籮,本殿搬到這兒,是因為她,卻也不是因為她。”
極為罕見的,青籮從楚瑤臉上看到“迷茫”二字。
刹那間,她想到了皇宮中的那位,頓時心疼起主子。
“殿下,有些事錯不在您。您……莫要太過介意。”
楚瑤輕輕看了她一眼,卻不再言語。
這時,外頭忽地傳來聲響。青籮見狀,趕忙出去。片刻後,她回來時臉上挂着笑。
“殿下,您說這可真巧。咱們剛才不還說這院中無花草,忒乏味了。結果,還真有人送花上門了。”
楚瑤:“哦?”
青籮往後喊了聲“快些”,兩名小厮各抱着盆寒蘭入内,将它們置于廳中。
“方才有花農在外頭叫賣,好巧不巧,他竟然賣的就是寒蘭!這呀,說明您福氣大得很咧。”
青籮喜滋滋将瘦長勁拔的蘭花擺好。這兩盆寒蘭長勢喜人,甫放進室内,淡淡的蘭香頃刻盈滿這間屋子。
楚瑤最喜蘭。
昔日長樂宮内種滿蘭花,而這冬日,當數寒蘭最為當時。
然而,與青籮的歡喜不同,楚瑤看着這兩盆寒蘭的目光隐隐多了分探究。
大概是青籮出手闊綽,之後一連數日,那花農日日上門。每次來,都是送過來兩盆寒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