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禮最後還是沒跟曹駿說盛意的事。天色已晚,也不好連夜讓她走,隻能等明天再說。
第二天天剛亮,盛意就起床去了菜市場。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她端着托盤去隔壁敲門。
溫時禮剛睡醒,門鈴就瘋了似的開始響。拖着長長的音調,像是有錘子在腦中敲一樣。
看清門外的人,他真有種昨天就該把她打包扔走的沖動。
盛意按了許久的門鈴,裡面的人才慢吞吞來開門,眉頭微微蹙着,眼皮也耷拉着向下,似乎臉色不太好。盛意心裡一緊,“感冒又加重了?”
她說着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沒發燒吧?”
這是個做慣了的動作,從小有個頭疼腦熱,她都會先自己伸手試一試溫度。
溫時禮沒料到她突然伸手,也許是剛剛睡醒,反應還有些遲鈍,忽的一下,盛意的手就到了眼前。
很白、很瘦。
他下意識往後仰了下身,又咳了聲,故意啞着嗓音,“沒事,好多了。”
聽起來是沒昨天嚴重,盛意收回手,放下心,把一旁的早餐端給他,“今早喝魚片粥,你試試味道如何?”
溫時禮接過,擡手就要關門。
“诶。”盛意眼疾手快,伸出一隻手,擋住他關門的動作,嬉笑着說,“我也還沒吃呢。”
溫時禮撩起眼皮,靜靜看了眼眼前的人。
她落落大方地站在那,眼神純淨而清澈,似乎強人所難的,并不是她似的。
溫時禮手扶着門框,是個拒絕的動作。
被他這麼看着,盛意心裡也犯起嘀咕。本來還以為他不那麼排斥她了,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見她擡頭,他又斂了眸,幽深的目光被長長的睫毛遮住,真是猜不透在想什麼。
不進去就不進去,她收回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好歹也是要當一陣子鄰居,互通下姓名應該不過分吧。
誰知那不知道好歹的家夥,又不鹹不淡地來了句,“不重要。”
小孩長大了就是這點不好,天天擺着個冷臉,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盛意看他老氣橫秋的模樣,又忍不住想去逗逗他,“我跟你姐是朋友,不介意的話,你也叫我姐姐吧。”
“啪。”大門阖上。
對方的拒絕迅速而響亮。
什麼叫自找罪受?這就是了!
老錢那個碎嘴子怎麼能有個這麼油鹽不進的大侄子,真不知道他怎麼受得了的。好歹是長輩,這點容人之量還是要有的,盛意對着緊閉的大門喊,“記得都喝掉!好吃我明天再給你做!”
意料之中,沒有回應。
揭開蓋子,魚肉的鮮香混着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滿滿一大鍋,熬得濃稠軟糯,魚肉片得很細,完全聞不到腥味。
這魚一看就是臨時買的,離這裡最近的市場,也要走二十多分鐘的路。
等粥晾涼的過程中,溫時禮眼前又浮現出她那嬉笑的表情。
魚肉細滑,入嘴即化。
這是又換了計策嗎?溫時禮淡淡地想。
盛意才沒功夫跟一個小孩計較。她又試圖努力了幾次,老錢那大侄子似乎也沒什麼親近的意思,她幹脆直接放棄了知心姐姐的人設。
聽說三姑媽已經做完了手術,再恢複一陣子就可以出院了。老錢家裡醫院兩頭跑,她也沒拿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去打擾他。
每天做好飯,按了門鈴就走。有時候需要溝通,就直接寫了紙條跟着一起送過去。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難題是,怎麼去跟溫時禮開口。
雖然想好了要跟他說清楚,但是總不可能一上來就說,對不起,蹭了你的熱度。還是說,謝謝你,沒有發律師函給我?
人家不把她當神經病才怪了。
怎麼想怎麼尬,盛意對着曹駿推來的名片點開又關掉,恨不得直接擺爛。
但是現在輿論慢慢平息,她也不可能一直宅在家裡,總得出門去混的。背着這麼個黑點,以後随時都會再次被人提及、引爆。如果能争取到當事人的理解,那就不一樣了。
盛意翻來覆去想了很多,打招呼内容都修改了三輪,最後一狠心,還是加了溫時禮的微信。
等了五分鐘,手機安安靜靜。
她拿起手機檢查了下,聲音是打開的啊。還是剛才她并沒有發送成功?
她又稍微修改了下措辭,重新發送了好友申請。
十分鐘過去,溫時禮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難道這個點還在忙?
盛意爬上微博搜了下他最近的行程,上周在國外拍廣告,前天有路人說在B市碰到過,下周在A市又有兩場演唱會要開,一個月的安排比她一年還滿。怪不得沒空理她。
這麼幹等着除了焦慮就是焦慮,盛意幹脆收了衣服,洗頭洗澡洗衣服一通忙碌。
“叮咚!”手機清脆的提示音,就像仙樂瞬間讓她精神一振。
盛意拿起手機,打開一看,一個陌生号碼發來的垃圾短信。
什麼人啊,欺騙無辜人民群衆的感情。
被這麼一打斷,她那口氣好像也一下子就散了,刷了會兒手機,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淩晨一點,溫時禮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盛意看着聊天框裡,都是她之前打招呼的内容,對面一個多的字都沒回複,之前那股想要解釋的沖動,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郊外的空氣聞起來都是自由的氣息,一些當季的菜色,直接在園子裡摘來就可以做,盛意很享受這種簡單的快樂。
當然,她偶爾也會去集市上逛逛,照着食譜,給小孩補補營養。早晚涼快點的時候,還能約着附近的婆婆一起散散步,别提多惬意了。
溫時禮這幾天過得相當清淨。
也許是他的不假辭色起了作用,隔壁那女人沒再試圖到他面前來刷存在感。
第三天,甚至還和附近的婆婆搭上了話。
溫時禮坐在陽台上,聽那兩人有說有笑,也不知道她們哪來那麼多話題可聊。
這就演不下去了?還以為她有多少耐心。
溫時禮輕嗤一聲,抱了吉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
“那是誰家的小娃娃?”老婆婆的注意力跟着聲音跑,就是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半晌。
盛意跟着看過去,男孩側身而坐,跳躍的音符從他指尖傾瀉而出,屋後竹林輕輕搖動,漫天霞光都是他的背景。
潇灑又不失溫柔,像是山間穿梭的精靈,終于找了地方停落。
她收回視線,告訴老婆婆,“我大侄子,閑着沒事瞎彈呢。”
話是這麼說,但别說這範兒起得還真不錯。盛意用音樂識别軟件搜過,不知道他彈的是什麼調,每天的曲目還不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