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你的東西,滾回去。”
房間内,聽着外面一聲清脆瓷片落地聲,緊接着是急促的腳步,男人的眉頭蹙起。
那日挂在她心口的玉墜碎裂時就是這般的清脆聲響,眼前似乎又出現少女眼中的驚慌無措,還有那隻伸到他面前的要去握住碎片的手。
李珏于她算什麼?他又算什麼?
都是可以利用随時抛棄的往上爬的棋子,還是自以為可以随意掌控欺騙的玩物?
裴執威名于世,強權手腕下無人不歎服畏懼,從來沒想過他居然會被一個小姑娘當中掌中随意玩弄的棋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蒙蔽。
指尖那股難以言說的灼燒感上來,他卻強硬的逼迫自己忽視那種烈焰焚身的痛感。
猛地擡手,一桌筆墨散落一地,滿地狼藉中他想到數日前宮中李珏和他所說——
那夜乾安殿中,一席白衣的李珏将鳳印細細把玩,封後在即他的意思自然不言而明。
少年擡眸看着他,眼底溫和若往日,“朕于徽玉兄妹情深,想來大人和皇後亦如此,裴卿于朕有逆境相助之恩,但徽玉于朕亦然。”
“皇後朕自會愛護有加,隻是希望大人也能善待徽玉。”
指尖猛地用力,手中的筆杆應聲而斷,幾乎是瞬間裴執擡起的眼眸中帶着怒火。
這個女人比他想的手腕還要厲害。
“大人!”突兀的傳報打斷裴執的思緒,來人見到滿地狼藉下意識噤聲卻被裴執命令開口,這才垂首道:“大人軍營調遣兵械的手印丢了。”
自去歲掃北回京,舉國安定,裴執手下的大部分兵馬暫留北境各邊塞要處以待調遣,另小部分兵馬就随着他回到京城駐紮。
這一年來裴執瑣事在忙也不忘親自操練兵馬,經過一年的訓練這一隊已然收效頗豐。
近日親王諸侯前來京都觀禮,這隊兵馬也是對這些看着新皇登基蠢蠢欲動的王孫子弟的一個告誡,隻要有不該有的心思,裴執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所以近日他将軍械調用的手印發放下去,讓駐紮京郊各處的軍隊自行裝備,卻不想竟有人大膽至此在他眼下将手印盜走。
裴執眸色幽深,這盜走手印的人目的顯然就是要私鑄手印,再趁着神不知鬼不覺将真的送回來,待到以後需要時就可以随意調運軍械,其中謀逆之心昭然若揭。
不過軍隊各處管理嚴謹,這手印何處丢失自然是很快就會被查出來。
不過比起這個,這個人背後的,敢在他眼下用假手印盜用軍械的人真是膽子很大,裴執緩緩勾唇淡淡讓人起身,“我們現在就去軍營查,府中各處也搜查,在全城中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背後的人抓出來。”
從天色大亮找到暮色垂垂,有嫌疑接觸手印的人都被影衛抓捕。
地牢内,他們所有人都顫巍巍等待發落,而衆人面前的裴執卻悠然坐在椅子上,阖眼不曾言語。
衆人被關了一下午,因都是軍中之人多少知道些審訊之事,除卻幾個顯然不是的被剔除,剩下的這幾個都是無論如何逼問都毫無破綻,但卻難排嫌疑的。
這幾人官職不高平素很少接觸裴執最多也就是遠遠見過,是以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小聲低語。
其中負責西邊軍營兵械管理的中年男子最甚,他見此前說話無人約束,因此打着膽子小聲申辯:“大……大人,我真的冤枉啊,小人就是看過手印一眼真的不曾偷拿。”
喧鬧的哭嚎聲中,男人的眸子睜開,其間冷淡淩厲的威壓讓他到嘴邊話一噎,膝蓋也猛地軟了下去。
但裴執若好似沒看見他的求饒,隻用寒箭一般的冷冽視線緩緩掃過衆人,就在他們的心提到最高處時,隻見他手中一番,一個銳利的白光劃過衆人眼前——
下一瞬,那個還張口求饒的男子嘴中吐出一口鮮血,那利刃赫然刺穿喉嚨,穿過他的後頸露出一截白刃。
男子的屍身轟然落地,至死喃喃低語。
裴執身前的影衛卻對此恍若不絕,生死似乎早就看淡,面前待審的衆人卻吓得一個個噤若寒蟬,地牢裡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隻見那個出手便是奪人性命的裴執緩緩自下屬手中接過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指尖,那護手上的寒光就和剛才那殺人無形的白刃一般,讓他們登時一抖。
裴執冷冷道:“私藏手印拓版罪當處死,他的罪判了你們呢?”
片刻前還嘴硬的諸人登時跪地求饒,紛紛自己澄清所犯罪證,果然這幾個人手裡都不是很幹淨,一連串查出好幾個在環節中作亂的人。
坐在上首,裴執隻是合眼聽着供詞,一邊聽着屬下的回禀,“這幾個都是手印傳遞交接過程中的人,但是他們都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
男人正欲開口卻被突然進來的屬下打斷。
回禀的話卻讓他陡然睜眼。
夜色下,軍中所歸的衆人舉着火把,火光照亮了裴府後院的角落,随着箭矢破空的淩厲之聲,有什麼東西被當空刺中隕落在地。
屬下撿來落地的信鴿,解開腿上的信件呈給裴執。
鴿子的血染開信上俊秀灑脫的熟悉字迹,男人看着信,衆人都不敢出大氣的看着。
半晌卻見裴執緩緩勾唇,唇邊帶着冷然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信被他随手一扔,便被火把的烈焰吞噬,瞬間成了空中灰燼,但上面的内容卻在裴執腦海中不斷重複——
“徽玉,印鑒已蓋新作,望改日相聚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