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因為身上佩戴了兵刃,決心放手一搏,不少人揮刀相迎,可哪曾想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經由他們手中映出森冷白光的刀劍,爬得更快,一下子就竄到好幾個侍衛的手上,接着就把他們整個人都包圍了。
相師渾身抖了一下,他實在是恐懼蟲子,恐懼那種密密麻麻吞噬掉整個視野、鋪天蓋地而來猶如滅頂之災的感覺。腳下金雕玉砌、花紅柳綠的禦瓊園此刻正逐漸被蟲潮所蠶食,正如光明被黑暗取代,善良被邪惡所統治,猶如窮途末路。
相師一把将國主掼得坐在屋頂上,告誡道:“國主,你就在這裡别動,你也看到了,那些蟲子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它們要毀了你的王宮!”
國主見禦瓊園中慘劇接連不斷,煞白着張臉,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相師也不再為難他,在他頭上設了個避雨結界便飛身下山,揮舞銀槍,在橫掃猛打之下,蟲屍滿地,蟲潮有所止息,給宮人們讓出了逃生之路。
可即使如此,黑色蟲潮如野草又生,一旦停下,它們又能重新糾集在一起卷土重來。此時正有宮人被四面而來的蟲潮包圍,眼看着就要被同化成石人。
相師打算喚出手中的藤條,可臨到緊要關頭,藤條在半空中就如同枯死了一般,根本無法再伸展延長。
那宮人似乎知道相師正準備救他,朝着相師祈求道:“面具相師,大師!快救我,快救救我啊!”
又試了一次,藤條還是一樣的無法繼續延長,可兵貴神速,蟲潮無情,爬上那宮人的腳踝之後,迅速地布滿了他的全身。相師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前面希望破滅,淪為石人。最諷刺的是,那宮人認得相師,還把最後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了呀!
周圍的唱咒聲還在繼續,相師的思緒一片混亂。
“難道說那難民之血那麼靈驗強力的嗎?導緻我現在都無法驅使藤條了?”
被困金身的時候,蟲潮似乎因為唱咒聲而湧了出來,現今在禦瓊園之中,蟲潮似乎也是因為唱咒聲而到處肆虐。但是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明明之前在卑囚國城中相師已經恢複了驅策藤條的能力,從無數百姓手中拿回了被雪靈所憑的神像,怎麼現在又無法驅策了呢。
如今正值金秋,禦瓊園中也是秋意濃重,樹上都是金黃未枯的葉子,葉子尚是堅韌,現金卻忽的落葉缤紛,不知道是因為金風秋雨的摧折還是受到了唱咒聲的影響。
觀此場景,相師自語道:“難不成是遏制藤條、緻使樹木枯萎的咒語,世間竟然有此等詭咒。”
他定神細看,禦瓊園中逃命的宮人,很多都舉着火把,不知道黑色蟲潮是不是見光興奮,一直跟着光源所在的地方而去,相師大喊:“把你們手裡的火把扔了!快!”
宮人們并沒有聽他的話,因為舉着火把尚能辨認蟲潮在何處,一旦扔掉火把,連該往什麼地方逃命都不知道了,正如飲鸩止渴一般,沒有人願意放棄最後一點活命的希望。
見勸說無望,相師喚出銀槍上的水玉色大蟾蜍,大蟾蜍發出微光,所到之處,蟲潮來襲,大蟾蜍乘此機會,抻出舌頭卷掉了不少滿地爬行的蟲子。
宮人們一見到從天而降的一隻巨大蟾蜍,都吓得魂飛魄散,但是發現蟾蜍能吃蟲子之後,走投無路隻能壯起膽子躲在蟾蜍的身後。水玉蟾蜍并非是真正的蟾蜍,渾身如玉,晶瑩剔透,乃槍靈是也。
那些唱咒的頭陀和他們所唱之咒經肯定有問題,隻是如今使不了藤條,無法尋聲用藤條抓拿他們。
水玉蟾蜍再怎麼能吃,也是有限度的,不到一會兒也就連連打起飽嗝,它雖吃不下了,但也聰明十足,提起腳掌就啪嗒啪嗒一同亂踩,還真踩死了不少黑色蟲子。
相師朝着驚慌失措的宮人們朗聲道:“對,你們躲到蟾蜍的身後,快去!”
越來越多的宮人聞言躲到蟾蜍的身後。黑色的蟲潮從一開始的鋪天蓋地,到現在也死得死,跑得跑,令人奇怪的是,凡是黑色蟲潮爬過的地方,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硬殼,宛如瞳孔中的白翳。
縷縷哨音傳來,黑蟲們仿若有了新的目标,成群結隊地朝着哨音的源頭爬去。有了前幾次的經曆,相師知道定然又是樂猰在吹骨哨,方才一場混亂在前,他也無暇顧及樂猰去哪了,在幹什麼。
宮城中的蟲潮都不約而同的朝着城牆方向而去,争先恐後地從牆内爬到牆外去。宮城内的蟲潮逐漸縮小、消失,與此同時的是樂猰也随着哨音離開了,他一定是把蟲潮引到城外了,他一定走得很遠,很遠。
相師來不及去管樂猰,大約是信任樂猰,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方法引開蟲潮并且能毫發無損的回來。于是,他回到月神廟頂上,卻發現國主并不在原地,心下大驚,忽聽見禦瓊園中宮人們的呼喊聲。
“國主!國主你怎麼了?!”
呼救的聲音傳自大桂樹下。不知什麼時候國主一個人爬下了月神廟,來到埋葬公主的大桂樹下面。
不過,此刻國主也變作石人,倒在大桂樹底下。
發現國主的宮人道:“你們看,這是國主陛下的王冠,是國主的金絲衣袍!就是國主就是國主!”
相師立刻殺到那石人的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國主聽聞從桂樹下挖出來的不是公主,而是一包稻草人時,心生疑惑,趁亂下來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公主一開始确實是被國主埋在了樹下面,隻不過後來在國主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再次轉移了。
“公主下落不明,國主又死了,卑囚國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宮人說的雖然小聲,但讓别人也聽了去,恐懼就跟生了芽一樣在每個人的心中暗自瘋長。他們跪在地上,朝拜着已經變成石人的國主。
石人宛如石像,隻不過姿勢形态各異,但都保持着被蟲潮石化之前的驚恐模樣。
相師疾步上前,撥開人群,一揮拳,朝那石人狠狠砸去。
下一刻,“嘩啦啦”一下石塊四分五裂。宮人們不敢上前阻止,也不敢睜眼看,隻顧着渾身發抖,蜷縮起來向天禱告祈求。
相師目光落回一衆宮人身上:“哎,你們别愣着了,國主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