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走?憑什麼?”
聞人穆驚覺左靈越發不可理喻,更想把他帶離此地。思索再三,打算先點了穴再把左靈拖走。雖是冒犯,但也是無奈之舉,聞人穆想事後左靈應該能理解。正欲出手之際,左靈敏銳地察覺道到,迅速伸手擋開。
聞人穆驚道:“你會功夫?”雖然在預料之中,但是第一次見左靈出手,聞人穆還是頗為意外。
左靈不屑地冷哼一聲道:“不及天資聰穎的大俠萬分之一。”
聞人道:“情況危急,你先随我走。往後你若樂意,随你怎麼說我都行。”
左靈高聲道:“大俠想走就走,想留便留,理我這個廢柴做什麼?”
聞人穆上前,越發覺得左靈受幻境影響頗深,道:“廢柴?你怎會是廢柴?你的足智多謀運籌帷幄,在沙城時候要不是你,我們未必能活着回來。”
左靈哼道:“僞君子。”
聞人穆道:“我不知你經曆的什麼對自己這般輕視,但在我心裡,你真的真的很厲害。我不知是誰這樣斷言于你,但人言可畏,既是他人之口,便随他而去,做什麼樣的人是自己決定的。”
左靈大吼道:“你懂什麼!你自小錦衣玉食,知道那種遭人白眼,與野狗掙食的日子嗎?你有天賦有師傅,難過傷心了還有三念前輩諄諄教導,還有師兄師弟默默關心。我有什麼,什麼也沒有!即使努力千萬遍,即使拼了命想證明自己,隻換來一句‘此子天資有缺,空有大願’。他們說的對,我就是個廢柴,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聞人穆湊近左靈想要安慰,左靈連連後退。
聞人穆道:“你不是什麼都沒有,你還有我們啊。得羅子,他那麼維護你關心你,我……我也會保護你。”
“保護我,”左靈蹙眉,眼角泛紅,顫顫巍巍地道,“莫不是在羞辱我?不需要!況且,護得了一時,護得了一世?聞人大俠又在做無謂的承諾,真是虛僞至極!”
聞人穆心急如焚,一個健步上前,緊緊抓住左靈雙臂,一字一句道:“我說過,定會護你周全,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左靈掙脫未果,怒瞪對方,吼道:“一派妄言!你做不到!你,根,本,做,不,到!”
聞人穆額角青筋隐隐凸起,抓住左靈的手更加使力,目光直逼左靈,四目相對,雙方勢均力敵,毫不退讓,仿佛要這樣看穿對方。
聞人穆隐忍許久,竟不知要怎樣才能說服左靈相信自己,不由自主地,聞人穆放開了對左靈的桎梏。左靈想後退,但馬上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包圍中,聞人穆的心跳,聞人穆的味道,聞人穆的懷抱。
左靈愣住了。
聞人穆也愣住了。
在緊緊抱住左靈的一刹那,聞人穆看到了左靈看到的:
白衣少年練完劍滿頭大汗地跑到師尊屋前,想要師尊指點一二。在經過窗下時,聽聞師尊正與人交談,便默默立在一旁。
“小卅啊,這孩子你也看到了,腦袋瓜子好使,你有打算選他做繼承嗎?”
“不急,待再觀察一久,現在為時尚早。”
“可,你的身體……”
“好友是希望我早日……”
“不,不是,一旦你選擇了,就……唉,怎麼就沒個解法呢?小卅,你就聽我一句,放下吧。”
“絕無可能。”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你兩真是一個比一個倔。大倔驢帶着小倔驢,什麼兼濟蒼生,什麼胸懷天下,你兩都不省心!”
“唉,”不可聞的一聲輕歎,“此子天資有缺,空有大願,力所不及,尚不是最佳人選。此事再說吧。”
白衣少年聽完愣在當場,勉強握緊了手中的劍才不讓它掉落,所有的付出,日夜的努力,隻換來“天資有缺,空有大願,力所不及”十二個字。左靈開始懷疑,開始動搖,甚至覺得自己要守護蒼生的大願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聞人穆終于知道左靈之前對自己毫無由來的敵意是為何,他攏了攏手臂,在做左靈耳畔輕聲道:“過去的都不重要了,現在有我……有我們,你不是一個人。什麼天資,什麼修為,都不重要。現在的左靈依然可以心系蒼生,依然可以做世人景仰的英雄!這條路,我陪你一起!”
左靈冷笑一聲,強壓着胸中之氣,慘淡地道:“真是天真。現在你能這樣對我說,以後呢?”
“一如既往,絕不更改!”
左靈突然用力,反手抓住聞人穆,徹底失控地厲聲吼道:“那如果你家二十幾口皆因我而死呢?如果我就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兇手呢?”
聞人穆睜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從左靈口中聽到的,愣愣出神了許久,緩緩開口道:“你,你說什麼?”
左靈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無奈又悲涼地道:“我說,你家人皆因我而死。是我放出了惡嬰,是我害得你孤苦伶仃的。是我……你追查這麼些年的兇手,是我。”
強忍的淚水在眼眶打轉,長久的隐忍壓抑使左靈五官扭曲,整個人失魂落魄,就像脫線的木偶,等着最後的裁決。
左靈不确定和盤托出後聞人穆會是什麼反應,或許是貫穿心扉的一劍,或許是劈頭而來的一掌。想到此處,左靈反而好似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該是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