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追查瘟疫線索，竟然牽扯出邬牧滅國往事，衆人皆是一驚，而這真相又如此沉重。
鐘聲晚怅然道：“兩軍交戰，死傷仍是定數，勝負亦乃兵家尋常之事。然觀此役手段之烈……終是令人唏噓。罷了，逝者已矣，再論其功過是非，終究惘然。”
聞人穆突然想到什麼，對姜氏兄弟道：“兩位可還記得，當時召喚的鬼差離開時說了一句，‘那些鬼是被喚起的’？”
姜景人回憶片刻道：“對對對，是說了這麼一句。”突然靈光一閃，姜景人高聲道：“明白了，是柳台烏！焦木沙城那些鬼鼠邪祟就是柳台烏喚起的！他知道當年邬牧滅亡的真相，所以搞這麼一出就是為了将各家子弟引去一網打盡！”
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是個有去無回的套，衆人不禁感歎柳台烏布局缜密，心狠手辣。
聞人穆轉頭，目如春水落在左靈身上，左靈心頭陡然掠過一絲不妙。果不其然，隻見聞人穆唇角微揚，眸中帶有幾分欣賞：“可惜他機關算盡，終究漏了你這個變數。”
姜景天兩手一拍，欣然道：“對哦，要不是左兄弟帶着紫線蘿來支援，和之後借沙塵暴逃生妙計，咋們都得交代在那裡了！柳台烏千算萬算千防萬防，倒把你這個天降位面送過來了。他知道了不得氣死，哈哈，怪不得急吼吼要殺你們滅口。”
天降位面，左靈聽到這個詞，不禁有點怔住。被蓋棺定論天資有缺的人，在命運的洪流中身不由己的人，居然，也能被這麼形容。
不知為何，左靈心間倏地泛起一股溫軟的暖意，恍若輕柔的漣漪在心間緩緩漾開。
當下事态幾乎明了，獨歸遠神色凝重，沉聲道：“既是這樣，柳台烏此人不可不除。此時幹系重大，得馬上約各世家掌事之人共商應對之策。”
鐘聲晚道：“還有一當務之急，乃是遏制疫情蔓延之勢。柳醫師，接下來這幾日，便有勞你與遠晴多費心了，玄清藥房中的藥材盡可随意取用。”言罷，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目光轉向一旁的左靈，“左靈小兄弟若是有意，也可一起。若是連日勞頓身體不适，便在廂房安心休養，若有任何需求，隻管與阿穆言說便是。”
姜景人道：“堂兄，那我立刻啟程将情況告知家父，你留在此地，若有變動随時和我傳音。”說罷，向姜景天挑了下眉毛。
姜景天一臉你懂我的神色，道：“好說，此去一路小心。”
姜景人拜别了在場諸位便匆忙離去。
左靈見已無他事，也拜别離開了。
姜景天手肘拱了拱聞人穆，一臉看戲的表情，道：“看什麼，去追啊。”
礙于衆人在場，聞人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輕咳兩聲道：“姜兄弟，淮葉不在，我送你去住的廂房吧。”接着對柳鸩深鞠一躬，“柳前輩，彼時事态緊急，深知前輩醫術精湛，實乃重中之重。無奈之下，隻得出此下策，将前輩打暈後帶上山來，還望前輩海涵，莫要怪罪。”
柳鸩冷哼一聲，不說話。
聞人遠晴淡淡開口：“穆師弟，你且送姜公子去。我帶前輩去找淮葉和柳璃。”
“嗯，阿穆先行告退了。”
夕陽漸沉，如熔金般的光輝灑在清幽靜谧滄瀾之巅上，山巒輪廓在餘晖中熠熠生輝，愈發顯得雄渾而沉靜。
左靈回來見得羅子換了玄清一身素白暗紋的衣服，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在喝茶，好不惬意的樣子。見左靈進來，得羅子慌忙招手：“小靈子，快來快來，剛泡好的蓑尖兒，你正趕上了。”
左靈呷了口，确實一如既往不錯。
得羅子靠近左靈，一臉好奇地問：“我泡了半天不見你，想是聞人穆又把你叫走了。怎麼樣，你和他……”
左靈感覺得羅子已經沉迷給他和聞人穆拉紅線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了，眉頭輕皺，吹了兩口熱茶，道：“羅子啊，你是真不擔心我？萬一我是被藥閣殺手帶走了呢？”
得羅子一臉你就吹吧的表情，道：“玄清啥地方，你啥腦子，怎麼可能。你就說吧，啥事？”
左靈把殿裡的讨論的事大緻告訴了得羅子，得羅子聽後驚得跳起，氣到結巴：“何首烏這個，這個，這個老烏賊！果真不是個東西！現下各世家聯手，定殺他個，殺他個片甲不留！到時候，我再去補兩刀。嘿嘿，這個老東西，可不能便宜他了。對，再把瘟疫之毒灌給他，讓他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左靈低頭呷了口茶，眼神不斷閃爍，時而明亮，時而深邃。面上神色如常，不知在想什麼。
明月高懸，四周萬籁俱寂，隻聽得蟬鳴蟲語，巡山之人腳步聲。
聞人遠晴放下筆，語氣波瀾不驚：“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左靈推門而入，見聞人遠晴面色依舊冷冷清清，輕聲道：“你完全不意外。”
“如果是為柳鸩的事，該意外嗎？”
柳璃大概就是柳思歸的孩子，而柳鸩卻不是柳璃父親，逃亡期間應該發生了其他事。
但這些都與瘟疫無關，柳鸩不想說，看出端倪的人也不想問。
……
一陣沉默後，左靈緩緩開口：“非也。而是聞人穆。”
“哦？”聞人遠晴眼眸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這還是你們認識的那個聞人穆嗎？”
“一如既往。若非，則毫無破綻。”
“左靈打擾了，告辭。”
倘若聞人淮葉與聞人遠晴皆未曾察覺出絲毫異樣，那麼此刻的聞人穆無疑是真身。
可既然如此，那陡然間在記憶深處浮現出的那張臉，究竟又是何人呢？
一切源頭可能從柳璃，或是那串銀鈴查起，這些與邬牧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左靈回去路上思緒萬千，想到最後竟覺得這一切仿佛毫無意義。就算知道了那段記憶又如何？于自己于他人不過是徒增些無關痛癢的回憶或者談資。
罷了罷了，倒不如索性做個逍遙自在的散仙。畢竟，滄瀾之巅可比那藥閣惬意得多，做夢都可能多上幾分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