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XX年的夏季,世界的某個角落。
被炮火洗禮後的小村隻剩餘燼和殘垣斷壁,從前還算熱鬧的小道上如今隻聞風聲呼嘯,荒涼而蕭瑟。
早在受到攻擊的前兩天,這裡的居民就收到了消息,連夜遷徙到别處。
在這個尚有戰火的世道,留下來不過是黃土一抔。
搜刮完居民沒能帶走的财物糧食,這些叛逃中的士兵們還是有些不滿足,太少了,加上這點東西,現在的資源也就足夠他們撐上半個月。
身後還有軍隊在追捕他們。
不眠不休趕路的疲憊,以及沒能補足資源的怒火,使得這些士兵發洩般的毀壞了目之所及的一切,然後就地歇息一夜,隔日一早繼續逃亡之路。
——村落的一角,有一間位置比較隐蔽的小屋。
這是村裡唯一沒被洗劫的屋子。
究其原因,一是因為這間屋子的門牌是“13”,對本地的人們而言,這是不詳的數字;二是因為屋中除了一具已經看不清面目的人屍外,還有一隻黑貓的屍體。
倒卧在人屍旁,貓瞳圓睜着,大有些不瞑目的意思。
這一幕吓着了踹門而入的士兵們,緩過勁來後幾人覺得這屋子晦氣,掃視了一圈,發現裡邊除了有些已經腐壞的食物外什麼都沒有,咒罵了幾聲,幾人就轉向下一間屋子了。
之後放火的時候最先燒的就是這間屋子,雖然他們不相信那些傳言迷信,但總歸是讓人不舒服。
屋子火光沖天,突然間,其中一人揉了揉眼,推了推同伴問,嘿,你瞧,那火裡是不是有個光點?
那同伴看了看,奇怪的說,哪有?你看錯了吧。
那人揉了揉眼睛,仔細往火中看去,卻見那個光點依稀變成了人形,空蕩的眼眶正幽幽的望着自己……
他驚叫出聲,拉着滿頭霧水的同伴頭也不回的跑了。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烈火之中,隐隐傳來了貓凄厲的慘叫聲,緊接着,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底端冒出,纏繞住人形。
人形遲鈍了一會兒,才動作緩慢的扯開這些黑氣,然而,不管它扯斷多少,黑氣仍是源源不絕的纏上。
似乎是被惹惱了,人形發出低低的吼聲,舉起右肢,對着貓屍所在的地方揮舞而下,力道一下重過一下。
貓的叫聲愈發尖銳了,其中摻着幾聲哀嚎。
它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靈魂竟然能反抗,這家夥不是被封住了嗎?怎麼出來的?又為什麼會有自我意識?來不及去想問題的答案,已經是強弩之末的黑貓挨了幾下後就動彈不得了,用來吞噬的黑氣也恹恹的垂落下去。
黑貓感覺得到,自己就要死去了,被那個人類的武器劃傷的地方裂了一大口,就像是破了洞的氣球,靈氣從傷口處飛快的逸散。它不甘心,就差一點!要是它比這個靈魂早一步醒過來,就能順利吞噬掉它了!
到嘴的肥肉沒吃到還搭上了自己,這買賣真是虧大了……帶着這個想法,随着最後一絲靈力消散,黑貓漸漸阖上了眼,黑氣在頃刻間化為點點黯淡的熒光。
那人形也停下了動作,它有些好奇的環視周圍的光點,用自己的肢體去觸碰。
瞬間,那飛舞的螢光宛如流星一般從四面八方朝人形湧去,撞入了人形的能量體中,下一秒,人形身上釋出一股股強勁的波動,帶起的風暴震滅了四周的火焰,灰燼随之翻騰而起。
一片灰黑裡,白色的光芒忽隐忽現。
須臾,光變亮了,但并不刺目,溫潤的白光仿佛穿透雲層的陽光一般透出了煙塵,在微亮的晨曦下熠熠生輝。
待煙塵盡數散去時,原先的模糊的人形能量體竟變成了一尊雕塑,凝固在原地不動,好似一個即将破繭化蝶的蛹。
天色漸亮。
“咔啦。”
一聲細微的輕響打破了這萬籁俱寂的黎明。
沉靜許久的雕塑表面突兀的出現裂紋,自從頭部蔓延開來,一直延伸到最底端,緊接着,這龜裂的表面開始剝落,一塊一塊的掉落在地,化為齑粉。
剝落下的洞裡露出了一抹白皙——那是人的手掌。
安靜了片刻後,蒼白的手輕輕動了下。
她一動,雕塑剝落的更快了,如同急雨一般嘩嘩的往下掉。
裡邊的“東西”很快就暴露在空氣當中。
是個人。
确切的說,是一個女性魂魄。
它的身體時隐時現,淡淡的藍色螢光流轉在身側,像是漂染過的銀灰長發披落在肩,單薄的黑裙勾勒出纖瘦的嬌軀。此時女子雙目緊閉,面容安甯,仿佛睡着了一般,在這一片廢墟當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包裹它的雕塑掉落完後,似是有人無形中托住,它的身體緩慢的向前倒去,最後平穩的趴在地面上。
……
不知過去了多久。
長睫輕顫,它終于醒了過來。
爬起身,茫然地環顧四周,遲鈍了許久,它嗓音平闆的低道:
“這裡,是哪?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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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的鬼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恢複靈智。
在那之前,它們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隻會無意識的遊蕩在世間。
白清是在離開“出生地”的第二天學到這個“知識”的。
她在路上遇到了第一個可以交流的人……嗯,雖然種族已經和她一樣,是鬼。
那鬼不知道是智商低還是缺心眼,一看到就盯住她不放,眼睛直放綠光,生怕她看不出來似的。
那種像是吃素許久終于看到點葷的人的目光。
緊接着那鬼就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