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昀不語，面上依舊冷漠至極，仿佛不滿意少年的觸碰，更不滿意那黴變的半塊糖餅。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霜華劍感應到主人心緒波動，在鞘中發出無聲悲鳴劍身抖動——就像三百年前那個雨夜，滂沱大雨、雷聲響徹，兒時的謝清昀蜷縮在破廟角落時，害怕雷電劈下，懷中那已經幹裂發黴的饅頭因為害怕被他緊緊抓住。

此情此景，這孩子與兒時的自己身影重疊，如出一轍。

顧昭寒艱難的翻身想要爬起來，背後的三道極深的傷痕正對上仙尊眼眸，他爬不起來，反倒是吸了一口寒氣，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大片血來，第一反應居然是護着那塊糖餅和懷中的書本。

那書的正面翻過身來，是道德經，接着用胳膊慌亂的擦拭起《道德經》封皮，抹掉他剛剛吐出的血漬。

他躺在地上仰頭望見謝清昀，高潔如神明，忽然想起娘親曾經說過的話：【若遇玄天宗的大能，定要跪得端正些以表尊敬...】

顧昭寒調整姿勢艱難翻轉，膝蓋觸地，可他要正對仙尊時，就被一道冰風托起。

和他平視，亮晶晶的小狗眼與白衣仙尊那波瀾不驚的眼瞳正對。少年看着這神仙一樣的面容，呆住，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除了他的母親，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

謝清昀伸出一根手指探上他的眉間：【根骨下乘，靈脈淤塞，氣息紊亂】謝清昀并指點在他眉心，聲音比霜月還冷：【倒是合該死在這裡。】

少年聽聞面色無常，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話語，他依舊做着未做完的動作，雙手并攏，及其尊敬的跪下，低下頭俯身，以最低的姿态想把糖餅獻給謝清昀。

謝清昀不喜歡弱者，更不喜歡當年搖尾乞憐受盡苦楚的自己。更何況天下受苦的多了，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玄天宗不是寺廟純做善事，被魔族抓去也好、亂戰中死去也好，人有命，他無需插足這般事。

三百年前，小小的謝清昀也曾這樣舉着發黴的饅頭，在雨中，跪求路過修士收留，無一人為他停留片刻。那些人的眼神與此刻的自己何其相似——

憐憫底下壓着厭棄。

所以他并不打算接受，一如那些拒絕過他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