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寒拜别謝清昀後,背起棉布包,獨自一人踏上了下山的路。
清晨的山間霧氣彌漫,露水沾濕了他的衣襟,但他腳步堅定,目光如炬。他知道,自己雖未正式拜入玄天宗,但這些天短暫的相處,他已經認準他了,待他變強定會重新來認他為師。
少年摸到了新衣中的錢袋子,内心很是溫暖。他小心翼翼的把糖劍包起來放在包裡,和母親留給他的書籍放在一處。
【清霄仙尊是個極好極好的人。】他低聲喃喃,心中滿是感激與敬仰。
下了山,顧昭寒并未直接離開玄天宗地界,而是沿着山腳的小徑,走向了附近的鎮子。
鎮子名為“青石鎮”,雖不大,卻是來往修士與凡人的交彙之地。
顧昭寒走進鎮子,街道兩旁擺滿了各式攤位,有賣靈草的,有賣符箓的,甚至還有賣低階法器的。
他看的眼花缭亂,摸了摸懷中的錢袋,心中卻沒有一絲盤算如何花錢的念頭,隻是人多眼雜他怕仙尊贈予的物品會被偷搶。
那錢袋是謝清昀給他的,裡面摸着像是裝着幾塊碎銀和幾枚銅闆。對顧昭寒來說,這不僅僅是一筆錢,更是仙尊的心意。他舍不得花,甚至連打開錢袋看一眼都覺得是一種亵渎。
他将錢袋小心翼翼地放進棉布包的最深處,用衣物仔細包裹好,仿佛那是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顧昭寒在鎮子裡漫無目的地走着,肚子卻開始咕咕叫了起來。他從早上到現在還未吃過東西,身上除了一包糖人和那本《道德經》,再無其他食物。他摸了摸肚子,咬了咬牙,決定再忍一忍。
就在這時,一陣香氣飄來,顧昭寒擡頭一看,隻見前方有個賣包子的攤子,熱氣騰騰的包子剛出籠,白胖胖的,香氣撲鼻。攤主是個中年漢子,正大聲吆喝着:【新鮮出爐的肉包子,三文錢一個!】
顧昭寒咽了咽口水,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他的手摸向棉布包,指尖觸到錢袋的邊緣,卻又迅速縮了回來。
他轉身離開包子攤,繼續在鎮子裡走着前方的路沒有這般熱鬧,反而是陰森的林間小路,黑暗一片。
一直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顧昭寒覺得有些累了,便找了個還算幹淨的石頭上坐下。他從棉布包裡拿出那本《道德經》,輕輕撫摸着書頁,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仙尊說,修行之路漫長,心若堅定,方能走得更遠。】他低聲喃喃。
【仙尊都已經辟谷了,我也要跟他學習,不能因為一點饑餓就動搖,餓一天也不會有什麼事。】以前的他基本上是兩天一頓飯,有時候運氣不好,連着幾天也可能沒有食物,再加上村裡的孩子欺負他,更是難上加難。
也養成了他抗餓的體質。
有了昨日晚上的吃食反倒是讓胃嬌氣了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一陣喧鬧聲傳來。顧昭寒身前是一片雜草,正好遮住他,他半彎着身子擡頭望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隻見幾位兇神惡煞的地痞正圍着一個佝偻老人,氣勢洶洶地索要“保護費”。
老人滿臉惶恐,顫聲道:【幾位大爺,我這小本生意,今天沒開張啊,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啊……】
頭目冷笑一聲:【拿不出錢?那就别怪我們不客氣了!】說罷,他一揮手,幾名地痞便上前掀翻了老人的背着的籮筐,糖人散落一地。
顧昭寒見狀,心中怒火中燒。他雖不願惹事,但看到老人受欺辱,實在無法袖手旁觀。他快步走上前,擋在老人面前,攔着,冷聲道:【欺負一個老人,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地痞頭目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喲,小孩,怎麼,想逞英雄?】那頭目是個中年男人,領着幾個漢子,他比少年足足高了一頭、大了一圈。
顧昭寒握緊拳頭,聲音冰冷:【我不管你們是誰,欺負人就是不對!】
地痞頭目哈哈大笑:【小子,你找死!】說罷,他一揮手,幾名地痞便朝顧昭寒撲了過來。
顧昭寒雖有些微薄的修為,但面對幾名壯漢,依舊力不從心。他勉強躲過幾拳,卻被其中一人一腳踹中腹部,痛得彎下腰去。
接着便是如雨點一般的拳頭落下。
【小子,知道厲害了吧?】地痞頭目冷笑道,【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顧昭寒咬着牙,強忍着渾身疼痛,從地上爬起來。他知道自己打不過這些人,但他不願退縮。他握緊拳頭,再次沖了上去。
然而,他的反抗隻是徒勞。地痞們拳腳相加,将他打得遍體鱗傷。顧昭寒蜷縮在地上,嘴角滲出血絲,眼前一陣發黑。
一副快死了的模樣。
【晦氣!小子,記住了,以後别多管閑事!】地痞頭目朝着他的腹部用力踢了一腳,啐了一口,帶着手下揚長而去。
顧昭寒躺在地上,視線模糊,口鼻充血,從身下拿出那個棉布袋,緊緊抱着,幸虧他藏好了。他艱難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老人佝偻着彎下腰,忍着痛試圖把他扶起來,但是沒有成功。
顧昭寒強撐着意識,他緩緩說道“您不用管我,快走吧,我本來也就是該死的命。”
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淌下。身上是劇痛無比。
是啊,這就是他的命,自從母親死後他也本應跟着去的,勾活了這一年半載的,在狼堆裡的時候也該死去,卻碰巧被救了,也算是見過世面,見到了世間最強的人,他已經沒有什麼好貪戀的。
從小撿垃圾被欺負,什麼都吃過,什麼草樹皮都嘗過。最難的一年還是母親死的時候,那是個大雪天,他沒有錢葬母,隻能一卷草席裹了放在雪地裡。
那時候他不吃不喝就要凍死在漏風的小屋裡。
心也死了。
是啊,他本來應該死在那時的,或許那時就應該直接躺在雪地裡母親的屍身旁,同她一齊看滿天飄雪。
即使落下也不會融化。
那老人歎了口氣,小聲地啜泣,小聲念叨着,對不起啊少年。
他的溫度逐漸下降,看着滿天星空,他雙眼模糊似乎看到一閃一閃的晶瑩,星星緩緩變大,就像一場從天而降的大雪落下,逐漸清晰。他似乎又回到那年冬天,回到他和娘親一同住着的小屋。
娘親總是笑着帶着暖黃的柔光,輕輕喚他寒兒,摸着他的頭跟他講話,那手好溫暖。
娘親在他兒時便常常誦讀道德經,教育他要做個頂正直的好人,在扉頁寫下那行小楷,溫柔的看着在一旁玩鬧的小小顧昭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