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昀被顧昭寒掐着脖頸抵在古樹上。月光灑在少年染血的指尖，夙天透過這具軀體肆意笑着。

猩紅的魔氣一時強盛，與他勢均力敵，稍有不慎便着了他的道，謝清昀在窒息的邊緣，不知為何，體内的法力如同沉寂一般，不為他所用，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血色。

他不甘心就這樣被夙天操控着的顧昭寒殺死，可手腕處那輪彎月早已收起鋒芒，那股力量在九霄神龍刃認主後還未完全掌控，霜月劍又不願對顧昭寒下狠手，局勢陷入了絕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夙天，不準确來說是顧昭寒，奪回了身體的使用權，操縱另一隻手緊緊恰上自己的脖頸。

狠狠掐住，嘴裡一字一句的蹦出來。

【不，許，傷，我，師，尊。】

他冷笑一聲，放下謝清昀扇了自己一巴掌，接着是兩巴掌三巴掌，顧昭寒還是緊緊掐住自己。

謝清昀順着樹幹滑下，調整呼吸，一個劍訣飛向顧昭寒，夙天堪堪躲過，而身側倒下一排的樹木。

他即使自己掐着自己，臉色依舊，冷笑【愚蠢至極。】夙天操縱右手拔出魔劍準備砍掉那隻緊緊掐住脖子的左手。

少年額間的魔印劇烈跳動，金色神紋在魔氣侵蝕下變得黯淡，唯有心底對謝清昀的執念，如同一盞搖曳的燭火，在狂風中頑強燃燒。

他控制不住的低吼。

頭痛欲裂，一股強大的恨意撲面而來記憶灌入他的身體。

腦海中是蘇珩被謝清昀攬在懷中的模樣，師尊為蘇珩輸送靈氣時溫柔的眼神，師尊在他們二人之中選擇他的模樣，此刻都化作尖銳的刺，紮進顧昭寒千瘡百孔的心髒。

嫉妒如同毒蛇，在他意識裡瘋狂遊走，與對夙天的恨意交織成毒霧，将理智徹底吞噬。

【不準碰他……】顧昭寒的聲音混着嗚咽，體内兩股力量的撕扯讓他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浸透衣衫。他左手高高舉起，斬天劍掙脫着朝他手中飛去。

夙天被壓制下去，身體重歸顧昭寒。

拿到手的一瞬間，周遭散發着強勁無比的魔氣，比方才夙天的猩紅色還要駭人，毫無掩飾的，黑色魔氣直沖雲霄，破雲遮日，天地為之一振，四周狂風大起，呼嘯翻湧，山要倒塌，地要崩裂，天要降雷。

少年淩空飛起，身子漂浮在黑色光束中，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怒吼，混沌之力如火山噴發般沖破封印。

三界八荒，無可擋。

謝清昀罩起一層法罩，穩住身體站的筆直，沒被這巨大的沖擊力吹散。

少年的樣子看着很痛，每一寸皮膚之下都在詭異的湧動着，謝清昀知道那是他的筋骨一寸寸的斷裂有重塑，肉身重造能不疼嗎。

心中也确定了八分，次子是混沌體，顯而易見是仙魔之子，仙界冬晴和魔界夙天之子。

次子必将引起災禍，為天道不容。

正想着瞬間一道天雷降下直打在顧昭寒身上。

顧昭寒此刻正是虛弱，這一道雷打的他噴出一口血來，如嬰兒般痛苦的蜷縮着一起，顫抖着。

這樣下去他别說活不到明日了，定是活不到第二道雷劫。

一日為師，就要擔起做師父的責任來。謝清昀歎了口氣，終究是于心不忍，在第二道雷劫下來時，天雷劈落的刹那便祭出本命法相，冰晶藍蓮，泛着銀白色的光。

八十一道天雷如同被點燃的萬鈞鎖鍊，裹挾着滅世威壓轟然砸落，整片天地瞬間被撕裂成混沌的漩渦。

蓮花綻放，冰晶凝結，生生扛住那滅世雷霆。

他張開雙臂将顧昭寒死死護在懷中，第一道天雷劈在肩頭，本是玄鐵般的筋骨發出清脆的斷裂聲，如蛛網般寸寸崩裂。

第二道天雷順着脊椎直貫丹田，五髒六腑仿佛被雷電翻攪轉動，密密麻麻的疼。

第三道、第四道……天雷如暴雨傾盆，每一道都在他背上犁出深可見骨的溝壑，鮮血混着雷光噴濺成霧，在半空凝成血珠。

顧昭寒短暫清明，睜開眼便看到那道挺拔身影在雷海中心佝偻下去，搖搖晃晃，卻仍固執地緊緊抱住他。

當第七十九道天雷炸響時，謝清昀的後背已然血肉模糊，唯有胸前的衣衫還勉強遮擋着完好的面容。最後兩道天雷如同天地審判的終章，裹挾着天道規則重重壓下，靈核破碎，靈根殘破。

頭上哪還有那朵冰晶雪蓮，隻剩一片花瓣，如秋日落葉，飄零在地，化為一灘冰水。

謝清昀嘴角含血，也随之倒下。

【不——！】顧昭寒的怒吼震碎結界，卻隻來得及接住從半空墜落的染血軀體。

他舍不得抱他，謝清昀的背後全然是翻開的淌血的皮肉。

謝清昀蒼白的臉上布滿細密血痕，唇角溢出的鮮血順着下颌滴落，完好無損的少年，此刻反過來抱着他，謝清昀氣若遊絲【别怕，我不疼。】

不疼個鬼啊，半條命都沒了。

顧昭寒心中憤怒，無比憤怒。

是自己拖累了師尊。

自始始終都是因為自己，他能力不夠不能獨當一面，更不能保護師尊，反而讓師尊一次次的舍身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