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他自己也未知曉的片段。

由他現在狂暴的精神力撕裂時空造成的一段陰差陽錯。

顧昭寒的精神世界，他随手把玩着魔力和靈氣，從容不迫的漫無目的的走着，看到一道虛弱的受過傷的身影。

是謝清昀，将他卷入按在身下掠奪那抹紅，可他偏過頭去，眼神冰冷。

心裡當真隻有蘇珩一人嗎？他服軟認錯讨好他想再低頭繼續汲取。

那人冷聲呵斥“我是你的師尊，護你周全是本分，莫将恩情認錯成私情。”

好一個私情，顧昭寒真想把他偏着的臉掰過來，他沒了興緻，冷冷說了句什麼，甩手離去。

強扭的瓜，也得是我的。

鎖天地，那遮天蔽日的魔藤瘋狂吸吮鮮血。每一次魔藤的掠奪，都讓謝清昀的臉色更白一分，一縷刺目的血液從他緊抿的唇角溢出。

他持劍的手微微顫抖，顯然已近力竭，卻依舊開着靈力護體，死死護住身後之人，蘇珩。顧昭寒看了一眼，不爽至極。

這次又耍什麼花樣，藤蔓沒有直接攻擊顧昭寒，而是将謝清昀蒼白痛苦的神色，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鮮血抽離的聲音，甚至他強撐時指節泛白的細微顫抖，都被無限放大、慢放，如同最殘酷的刑罰，一幀一幀地烙印在顧昭寒的感官上！

甚至還回放了謝清昀為他擋下天雷時後背的慘狀，皮肉翻飛，以及他在白露山被敖蒼綁住，謝清昀不顧龍息結界吸收他的靈力，依舊不管不顧為他而來的徒手砸着玄鐵，那雙舞出劍華的細嫩雙手即便血肉模糊。還有謝清昀喪失法力靈根破損的那聲歎息。

一道聲音在他腦中轟鳴：“這些都是你害的！” “你的無能拖累了他！” “你保護不了任何人！廢物！” “你的存在就是他的劫！”

顧昭寒的心髒，在那一幀幀慢放的“師尊受難”畫面下，如同被無數冰錐反複穿刺。

半刻之後，他深褐色的眼眸中，除了那瞬間掠過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劇痛，再無其他波瀾。

他沒有像過去那樣嘶吼着沖上去，也沒有被那自責的洪流淹沒。

他站在原地，如同亘古不變的礁石，無恥的為自己辯解“這些都是他的命，他自己的選擇，我什麼也沒做。”他自己的身上又何止是傷痕累累，若按受傷次數，他也算是還清了。

又為何愧疚。

眼神冰冷無情。

魔藤擊碎護體的一瞬間，顧昭寒動了。他沒有攻擊魔藤，也沒有試圖“拯救”謝清昀。

他依然站在遠處，隻是對着那片魔藤還有魔藤身後的二人，極其簡單地，擡起了右手食指。指尖，一點混沌初開、萬物歸墟的微光，無聲凝聚。

“去死吧。”

魔藤帶着搖搖欲墜的護體仙光，連同其中謝清昀的身影，化為灰燼。仿佛這段讓顧昭寒慚愧不已的記憶，從未存在過。

一切又歸于虛無。

顧昭寒緩緩收回手指，指尖的微光斂去。他吞噬了這片幻境湮滅後散逸的、精純到極緻的混沌能量，體内魔元奔湧如星河，氣息更加強大了一分。

自責？悔恨？

它們不在存在，于他而言，這些不過是無用的情緒，是弱點。顧昭寒不再被其灼燒，因為根本傷不到他了，他才不在乎那個名字。

唯有掌控一切，才能真正杜絕謝清昀因他而傷的任何可能，甚至……彌補過往，但這些無趣的小事他才懶得做。沉溺于悔恨？那是弱者的行為。

記憶在他一次次的自我或對他人的攻擊中一點一點的減少。

世間唯餘他自己，強大的力量在顧昭寒體内奔湧。

顧昭寒踏過湮滅的幻境殘骸，走向魔窟最核心的混沌風暴。

那裡的法則混亂狂暴，足以撕碎一切。但他深褐色的眼眸中，隻有一片冰冷的平靜。混沌體貪婪地吞吐着狂暴的本源魔氣，如同鲸吞四海。

力量，是唯一的真理。碾碎過去，掌控現在，囚禁未來。他的路，才剛剛開始。

千面魔窟，法則在顧昭寒腳下哀鳴。

混沌魔元在他體内奔流，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混沌初開的鼓點，震蕩着這片死寂的絕地。深褐色的眼眸掃過前方翻滾的、足以撕裂星辰的混沌風暴，如同看着即将被馴服的野馬，野心獵獵。

顧昭寒一步踏入前方那足以撕裂天帝的混沌風暴核心。狂暴的、能湮滅萬物的混沌亂流瘋狂撕扯着他的身軀，足以讓大羅金仙瞬間魂飛魄散的空間碎片如同風暴般席卷。

他讓自身沉浸其中，認其搓磨，不知過了許久，顧昭寒的身影穩如山嶽。

貪婪地張開每一個毛孔，如同無底深淵，瘋狂吞噬着這宇宙間最本源、最狂暴的混沌能量。那些足以撕碎星辰的空間碎片撞在他身上，如同雨滴落入大海，被他體内運轉的混沌魔元瞬間同化、吸收。

他的神識如同冰冷的觸須，探入風暴最核心，解析着那混亂暴戾的魔力法則，将其強行納入自身右掌掌心。

狂暴到足以撕碎星辰的混沌亂流，此刻溫順地環繞着他，如同臣服的巨獸。

他起身立足于風暴之眼，周身沒有魔氣升騰，隻有一種内斂到極緻的、仿佛與整個混沌宇宙融為一體的深沉氣息。面容平靜無波，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

眼眸深處，他看見混沌漩渦緩緩旋轉，映照着宇宙生滅的至理，空間時空的法則，不過如此……

時光飛逝，他又來到了休憩空間，忘記了是第幾次，他的記憶越發差勁了。

顧昭寒安然入睡。

不再有難捱的夢境，沒有任何人或事，更不再有渴望的欲望。心湖冰封萬裡，不起微瀾。

想睡，便睡，三天三夜？時間由他說了算。

無欲，無夢，無心，無解。

謝清昀三個字，他的容貌，連同那個清冷如月的身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從記憶的最深處輕輕抹去。

不是遺忘，而是剝離，不留絲毫痕迹。這個名字代表的各種情感——愛慕、愧疚、依賴、占有欲，都已不再是他的“弱點”，甚至不再是需要被“記住”的東西，隻是垃圾而已。

顧昭寒看到了自己的魔元和神魂，一黑一金，澄澈如最純淨的混沌晶石，堅固無瑕，合并如一體，再無一絲裂痕。

再然後，魔窟的各種攻擊，無論挖掘多麼深沉的痛苦、多麼扭曲的欲望，都無法再撼動其分毫。

所有的情感波動，所有的心理弱點，都在無數次輪回斬殺與自我淬煉中，被徹底斬滅、磨平、化為虛無。

此刻的他，精神力和神識已與外在混沌之軀完美契，達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共生。

當魔窟的惡意再次襲來，新的幻境悄然滋生——或許是某個強大到足以媲美天帝的遠古魔尊，或是為父報仇一人戰萬神……

當攻擊降臨的億萬分之一刹那。他的身影，總是無懼無畏的沖上前去，享受無盡的厮殺，享受随意的殺戮，嗜血噬殺，征戰三界，即使被打散他一招起死回生，接着愈挫愈勇，浴血奮戰。

魔氣爆裂運用自如，魔爪以及各種魔族禁術，修真法門乃至剛習得的時空法則一同展現，臉上沾血，殺的痛快之時，仰天大笑，又撲上去，一己之力鬥個無窮無盡。

無人可擋，擋我者死。

一遍一遍重來，一遍一遍殺個不停。

他已經能毫無波瀾的，鎮殺一切。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且精準到極緻。如同呼吸般自然，如同心跳般恒定。

快意殺戮過後，顧昭寒便盤坐入定，面容平靜，無悲無喜。

沉靜自身。

他不需要思考如何應對下一個幻境，因為任何幻境在他面前都形同虛設。他不需要擔憂夙天的反噬，那殘魂早已被鎮壓在識海最底層，如同封印的石頭，對他毫無威脅。

他不需要挂念任何人、任何事。

他坐在那裡，就是“強大”本身最完美的诠釋。無夢困擾，無欲無求，無懈可擊。千面魔窟的終極試煉，對他而言，已從生死掙紮，變成了自我提升的階梯，每一步都踏得沉穩而笃定。

他心中無丘壑無情感，唯有通天大道與力量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