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裡的冷意讓李振良愣了愣,想到她的身世,看向姜淩的目光裡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憐惜:“那個,小姜,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我覺得吧,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要相信集體的力量嘛。我們派出所年年被局裡評為最溫暖集體,大家都可以幫助你的。”
姜淩被他眼神裡那絲憐惜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上一世她當了五十幾年孤兒,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當年怎麼沒發現金烏路派出所的民警這麼可愛?
“我沒事。我的意思是,想要改造錢大榮,光是春風化雨還不行,還得有些雷霆手段。”
李振良連連點頭:“是是是,就該這樣。”
9月12日,周一。
正午時分,紡織廠家屬院裡飯香四溢。
姜淩與李振良依舊是便裝打扮,一起走進家屬院東頭花園旁一棟兩單元五層小樓。這棟樓住的都是廠領導、高級專家,戶型面積大,位置佳,因此被廠職工戲稱為“領導樓”。
錢建設家住三樓,拼花的大理石地闆、金碧輝煌的水晶吊燈、全屋紅木家具,雖說有點中西混搭,但看得出來裝修豪華闊氣,花了不少錢。
錢建設和趙豔紅接到派出所電話,通知他們中午民警随訪時,内心是抗拒的,皮笑肉不笑地将姜淩二人迎進客廳。
姜淩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取出一疊照片,一張張展示給錢建設夫妻倆看。
刻着數字的文具盒;褐色的紅頭繩、泛黃的手抄本、裝有女性内褲的鐵盒、沾染了精.斑的布料特寫……
錢建設與趙豔紅越看越心驚,面色漸漸蒼白。
李振良拍了拍放在茶幾上的照片:“這些,你們怎麼看?”
夫妻二人低頭看着地闆,沉默不語。
李振良沒想到這對夫妻态度會是這樣。
看到錢大榮走上歧路,不是應該和黃啟明老師一樣,憤怒、羞愧、自責嗎?怎麼他倆的反應如此漠然?
半晌,錢建設嘟囔了一句:“我們怎麼看?當然是好好教育噻。”
李振良皺眉追問:“前天你們保證過會好好教育錢大榮,做得怎麼樣了?”
一說到這個,錢建設就煩得不行。他平時隻負責給錢,不怎麼管孩子,隻是遇到事情了出頭處理一下。前天從派出所一回來,他就打算武力教育一番,沒想到兒子身高體壯,惡狠狠将他手裡的雞毛撣子一把奪過折成兩段,讓他這個父親權威全無。
他擡手摸了摸日漸稀疏的頭頂,長歎一聲:“唉……兒大不由爹啊。”在派出所裡錢大榮還算老實,沒想到回到家裡變得像個狼崽子,兇得很,根本沒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裡。
趙豔紅臉頰有些紅腫,嘴角裂開,眼底發青,看着有些狼狽。她歪了歪頭,視線落在客廳電視櫃上,半天才回了一句:“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們沒辦法。”
昨天錢建設對付不了兒子,将一腔怒火都發洩到趙豔紅身上,拳打腳踢的,到現在她臉上都帶着傷。趙豔紅一肚子怨恨,哪裡還有心情管錢大榮的事。
明明昨天這兩人保證得好好的,沒想到過了兩天變得這麼頹廢,李振良有些着急:“孩子有問題,根子還是在家庭啊。你們多關心關心孩子,尤其是你這個當爸的,要對孩子進行青春期性教育嘛。少年犯,尤其是性犯罪的孩子,都是因為引導不當造成的。”
錢建設苦笑:“性教育?他隻怕懂得比老子還多……”
趙豔紅往地上啐了一口:“全是你帶的好頭!姘頭找了一個又一個,也不曉得避着點兒子。”
錢建設狠狠地瞪了趙豔紅一眼,因為憤怒眼睛有些充血:“你莫怪老子!都是你這個當媽的在管孩子,你看你管成什麼樣了?早曉得,就該把你休了,讓你滾回農村去!”
趙豔紅突然站了起來,扯住錢建設的衣領,歇斯底裡地咆哮起來:“錢建設你有沒有良心?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的姘頭找了一個又一個,身邊從來沒有少過女人,現在兒子有樣學樣,都是因為你!你要是敢把老娘休了,那就莫怪我魚死網破!你這些年……”
不等趙豔紅說完,錢建設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壓低聲音警告道:“警察還在家裡呢,你給我注意點!”
趙豔紅的咆哮聲被止住,隻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響。她一邊掙紮,一邊拼命點頭,眼睛裡也多了絲哀求。
“呵。”姜淩冷哼了一聲。
兩天前被姜淩盤得冷汗直冒的記憶被喚醒,錢建設一聽到她的聲音立馬放開趙豔紅。
真是浪費時間!姜淩收起照片,站起身徑直離開。
李振良跟着站起,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錢家夫妻:“你們呐!錢大榮都已經開始偷竊、戀物,你們當父母還有閑心吵架,我真是服了。他将來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後悔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