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歲了。］白鶴秋認真地用家鄉話回話。

［十五了，十五好啊，上高中了吧？］奶奶笑呵呵地說，随後又不斷地重複，［上學……上學……］

白鶴秋蹲的腿麻，用手撐着地困難的換了個姿勢，後背突然被輕輕一拍，邢雁峰的說話聲從身後響起。

“我找老師要了馬紮，你先坐。”他聲音及輕，把馬紮放到他身子後面就退到一旁，不打擾他們的交流。

奶奶重複了幾遍［上學］後又清醒了一些，繼續問他問題。

［寶寶，你幾歲啦？］她忘性極大，又開始問年齡。

［我十五。］白鶴秋耐心地回答。

［十五，十五了。］

她念叨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思維又跳到了别處，忽然變得驚慌，布滿皺紋的手握住白鶴秋的手背，一直重複念着“台風要來了，村子又要遭台風。”

白鶴秋不厭其煩的和她說台風沒來，村子好着呢，她聽了半天轉過彎來，恍然大悟地說：［我怎麼又忘了，我已經幾十年沒回家了，這裡沒有台風。］

說完她又啰哩啰嗦地說了一堆加長裡短的事，白鶴秋也模模糊糊的知道了一點奶奶的故事。

她在年輕時随家人來這邊生活，工作幾年後就在這裡結婚生子，而後就一直在飛沙市定居了。

奶奶的孫子應當是沒有回過海明市的，她一會拍着白鶴秋的手背讓他考上大學就回老家看看，那裡大變樣了，一會又欣慰地對他笑，說：

［寶寶，你什麼時候學的家鄉話，說話都快比奶奶說的好了。］

［長大好啊，快長大吧。］

細碎的太陽光漸漸偏移，照在他們二人身上，渡上一層柔和的光影，邢雁峰也搬了個馬紮坐在不遠處，出神地望着前方。

“你幹嘛呢？”賀文凱剛和一個老爺爺唠完，屁颠屁颠地走過來，“思春啊。”

“不是，我在聽他們說話。”他幹巴巴道，又補充了一句，“但我聽不懂。”

“我也聽不懂。”賀文凱蹲在他旁邊觀望，“感覺白鶴秋說家鄉話時的聲音比較低哎，有點帥。”

“嗯。”邢雁峰點頭認可，低頭撥弄起自己的手機。

還很溫柔。他在心裡默默補充。

“我走了，你繼續。”賀文凱沒聽幾句就開始打哈欠，起身伸了個懶腰，眼睛一瞟，驚訝道，“你臉怎麼紅了？”

“精神煥發。”邢雁峰下意識接梗，用手背揉了兩下臉，擡手趕人，“快走快走。”

異樣的情感轉瞬即逝，連邢雁峰自己都沒發現的情感種子被種在心裡，他忽然有種想把這個場景留下來的欲望，打開手機，對準白鶴秋的背影。

在快門按下的瞬間，白鶴秋也不知道對奶奶說了什麼，兩個人望着對方的眼睛，溫柔地笑了。

活動接近尾聲，其他同學都陸陸續續的離開，白鶴秋親自推着奶奶回到房間，又和護工說了些話才往邢雁峰的方向走來。

“他們呢？”白鶴秋問。

“他們看着沒事幹就都走了。”邢雁峰問，“那個奶奶是怎麼回事？”

“她叫林桂珍，是海明市的人。”白鶴秋解釋，盡量言簡意赅的把奶奶的遭遇說了一遍。

“她沒有其他家人了嗎？”邢雁峰恻隐之心發作。

“目前看來是沒有的。”白鶴秋搖頭，“她……好像把我當成她孫子了，我剛剛和她說下周末來看她。”

“好啊，我們一起來。”邢雁峰放慢腳步，側目望着他的側臉。

公交車徐徐開往站台，他們又坐上最後兩個位置肩膀挨着肩膀，邢雁峰猶豫了很久才把手機打開，将剛才拍的照片給白鶴秋看。

“怎麼樣？”他緊張地問。

“太陽光剛好在我們後面，照的好好看。”白鶴秋驚訝，把那張照片放大又縮小，“拍的挺好的，能不能發我？”

“好啊。”邢雁峰松了口氣。

還好他沒覺得我是在偷拍。

“我要去醫院看媽媽，下站就要下車了。”邢雁峰探着腦袋，看了一眼公交車最前面的站點提示。

“我和你一起下車。”白鶴秋撐着下巴往窗外看，“去曬曬太陽。”

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溫度正好，白鶴秋與邢雁峰道别後便伸着懶腰在街上慢慢走，他對這條路不太熟悉，漫無目的地散了一會步後打開導航，跟着導航走去最近的車站。

地上到處都是落葉，樹林子裡的落葉被一些環衛工人掃成一堆一堆的，在路過某一處時，有一個落葉堆忽然發出奇異的聲響。

“……哇。”一個沙啞的鬼叫聲響起。

白鶴秋腳步一停，加快了速度，轉過一個拐角時又覺得心裡隔應，轉身又往回走。

他撥開灌木叢爬到林子裡，在地上撿了根樹枝，面色緊繃，側着身子，像螃蟹一樣往前邁步。

“哇嗚！”那個聲音又叫了一聲，破鑼嗓子裡還帶着點痰音。

白鶴秋步子一停，拿棍子小心地撥拉了一下最上層的落葉。

落葉後露出一個米白色的角，一個帶着鐵絲的箱子出現在眼前，白鶴秋低着頭往裡看，一隻橘黃色的小貓正蹲在裡面警惕地望着他，裡面髒兮兮的墊子上還有點野果的殘骸。

籠子的門是完全敞開的，這隻貓也不出來，一直蹲在裡面。

“哇嗚喵！”

還真是貓叫。

小貓不都是喵喵叫嗎？怎麼這隻叫的像哇哇哭。

主人在哪？

白鶴秋立馬站起來往四周看，沒瞧見一個可疑的身影，他沒怎麼接觸過貓，一時間也不敢抱貓，就在那幹等了半個小時。

小貓似是感覺到他的善意，在籠中放松身體平躺，邊搖尾巴邊呼噜呼噜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