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麼願望沒?”下課鈴剛響,柳悅君就湊到陸小柏旁邊,暖聲問道。
陸小柏出生在農曆九月,她媽圖省事給她起了個小名叫‘九兒’。每次聽到這名字,陸小柏總想起《紅高粱》裡那個命運多舛的九兒,心裡直犯嘀咕。她可不想當九兒,一點都不吉利。好在長大後,這名字漸漸沒人叫了,她自己都快忘了這茬。
被柳悅君這麼一問,她歪着腦袋想了半天,眼睛一亮:“有了!我們去爬山吧!學校旁邊那個千佛崖,聽說風景特好,我想去看看!”
“千佛崖?我看看……”柳悅君拿出課程表,“哎呀,周六要補課呢。”她手指點了點,“要不,周日下午去?那天下午放假。”
補課這事兒,簡直是署光中學的特色。嘴上喊着素質教育、勞逸結合,實際上早自習、晚自習、周末補習排得滿滿當當。寄宿生一個月能撈着兩天假回家,就算燒高香了。一學期四個月,真正在家待的時間屈指可數。
陸小柏聽了柳悅君的提議,立刻點頭如搗蒜,心裡偷偷盤算:要是戚枳光那天也去,那就完美了。
然而,所有關于生日的美好幻想,在三天後的晚自習結束後,被一個電話徹底打碎。學校沒幾個學生有手機,陸小柏跑到宿管阿姨那裡接電話,聽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她剛興奮地喊了聲:“媽,我下周就……”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九兒啊,媽媽這個禮拜六的火車,要去南都工作了。”
陸小柏拿着聽筒,感覺周圍的聲音都消失了,隻有她媽的話在腦子裡嗡嗡作響。從小到大,她父母常年在外,一年見不到幾面,好不容易初中幾年,有媽媽回家陪着她。現在,媽媽也要外出了?十六歲的自己,要變成留守兒童了?這詞兒以前隻在電視上聽過,沒想到這麼快就砸到自己頭上了。
聽筒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帶着點小心翼翼的安撫:“媽媽知道,下周六是你生日,所以媽媽那天上午會來學校看你,看完你再去火車站。”
“媽媽走了之後,你自己一個人在家要聽話,要懂事。放月假就去姑姑家住,要是不想去,就自己回家住,記得自己做飯,照顧好自己。”
“還有,學習最重要,不能落下,知道嗎?媽媽還得去給你掙大學學費呢。”
“你的銀行卡辦好了,周六給你拿來,生活費和學費,媽媽會按時打卡裡的。”
陸小柏腦子裡亂糟糟的,像塞進了一團亂麻。媽媽的聲音飄飄忽忽,聽得進,卻落不到實處。她一直沉默着,任由那些叮囑沖刷着耳膜。
“九兒?九兒,聽見沒?”
她猛地回過神,喉嚨有點幹,低低地應了一聲:“嗯,聽着呢。您來學校的時候,我到門口接您。”
挂了電話,聽筒裡似乎還殘留着“照顧好自己”的餘音。陸小柏把一塊錢硬币遞給宿管阿姨,轉身默默上樓。剛才那點雀躍的心情徹底沉了下去,心裡堵得慌。她沒哭,隻是覺得有點茫然。一方面,好像自由了,沒人管了;另一方面,又覺得空落落的,以後冷了餓了,是不是都隻有自己知道了?
那一晚,她沒像往常一樣跟室友嬉笑打鬧,早早洗漱完,把自己裹進被子裡,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陸小柏像變了個人,話少了,也不怎麼笑了。衛靜是個閑不住的,每天變着法兒地給她講八卦,試圖逗她開心。
“小柏我跟你說,李想那小子,越看越像那個《X蘋果樂園》裡的天奇!他還跟我說,下學期要去學音樂呢!”
“今天看見高二那個校花學姐了,哇塞,旁邊的學長也超帥!聽說都是藝術生,絕配!”
“對了對了,辛辰報名參加乒乓球比賽了,看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