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說完,下一秒隻見本來埋着頭,隐身人似的季陽忽然偏轉過頭,一雙漆黑的眸子發出令人膽寒的光,直直的盯着他。
周家明被吓得一噎。
他仗着人多,還沒來得及喊出那句經典的“你瞅啥?”餘光中,看到夏雪不曉得從哪裡薅了把破掃帚,粗粗的掃帚棒直直的指向他。
“周家明,你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讓你胡說八道!”
周家明還沒有反應過來,夏雪就掄着掃帚向他沖來。
一時間,他身邊像是被捅了的馬蜂窩,剛才還“衆星拱月”的衆豆丁“呀”的一聲尖叫,呈鳥獸散,瞬間隻剩下中間傻站着的周家明。
周家明也不是傻子,當即轉身就跑。
邊跑還邊回頭,朝夏雪不服氣的嚷,“我又沒說錯,你爸不要你了,我奶奶就是這麼說的!”
夏雪一聽直接氣炸了。
别人生氣都是臉上連同脖子一通紅,她卻是臉色越來越白,明明一副小白牙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可嘴唇卻是蒼白如紙,呼吸也越來越沉重。
季陽直覺不好,上前去扶夏雪。
“你再說一句!”夏雪見追不上,将手裡的掃帚飛起朝周家明抛去。
“我就說了,你能拿我怎樣?”周家明回頭做了個鬼臉,這才發覺有什麼朝他飛來,慌忙躲避,結果一不留神,一腳踩進坑裡,絆了一跤,額頭好巧不巧的撞在樓房外面凸出的磚頭上。
他跌坐在水泥地上,摸着腦袋愣了一下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夏雪沒理他,半蹲在地上,捂着心口艱難的呼吸。
“季陽,帶我回家。”夏雪輕聲說道,嘴唇白的看不出血色。
季陽被吓到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半抱着夏雪,把她拖回了家。
夏建東雖然去學校銷了假,但一下午魂不守舍,好在他下午沒課,同事看他臉色不好,以為夏雪出了什麼事,讓他早點回去。
一到家,他就看到沙發上側卧着,呈蜷縮狀的女兒,煞白着臉,雙手捂着心口,呼吸困難。
季陽守在她的身邊,面無表情的小臉難得一見的看出些緊張。他慌裡慌張的扶着夏雪的後背,給她順氣。
夏建東一看這情況當時就急了,拿起電話就要叫急救。
夏雪制止住他,搖了搖頭,說已經吃藥了,一會就沒事了。
夏雪剛檢查出心髒病時,因為年紀太小,抵抗力差,又不會照顧自己,此種情況幾乎每個月都要上演幾次,一般不嚴重,吃了藥緩一會就好。這幾年夏雪難得犯病,夏建東一時着急,就忘記了。
“真的沒事嗎?”夏建東一臉擔心的問。
夏雪虛弱的笑了下,安慰似的搖了搖頭。
夏建東看着默默給女兒順氣的季陽,本來已經決定的心思又有了遲疑。
他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一命換一命的想法不過是一時想不通鑽了死胡同,經過蘇雲一番教訓,他已經放棄了。
經過一下午的考量,雖然季陽是自己撞上他的車的,行車記錄儀記錄的清楚明白,但夏建東還是害怕鬧到公安局會把責任歸到他的身上。
他不怕負責,隻是夏雪還小,需要錢也需要照顧,他經不起一點風險。
本來他是想着等季陽傷好後,送到福利院的,可是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就這麼放他走,夏建東說服不了自己,還是不甘心。
現在看他和夏雪在一起,想到自家女兒的性格,從小孤零零的一個人,也許有一個玩伴陪在她身邊也是好的,若是不小心出了什麼事,也有人照顧。
大抵人都是有拖延症的,尤其是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夏建東也是如此,他歎了口氣,心道:算了,反正離男孩傷好有一段時間,不如等他傷好後再說吧。
過了半晌後,看夏雪情況穩定後,他抹了把額頭的汗,去卧室換了件衣服,出門買菜。
他人一走,夏雪就翻臉不認人了。
周家明那句“你爸不要你了”無疑擊中了她的痛點,之前身體難受她沒有反應過來,後來等反應過來了,夏建東又在。
她想要責怪夏建東,可季陽是她非要領回來的,責怪季陽吧,他好像有沒有做錯什麼。
于是,惱羞成怒又找不到發洩對象的夏雪索性一把推開季陽,躲進自己的卧室裡,鎖上了門,任誰敲門都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