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小丫頭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小時候還信誓旦旦的許願說要當他的小新娘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竟成了一國。
“蘇叔叔,哎,你輕點。”
蘇雲斜眼看了眼夏雪盯着男孩擔心的眼神,抓緊看起來要躲開的男孩胳膊,皺着眉說了句“變動”,熟練地把一簇藥棉怼進男孩流鼻血的鼻孔,莫名生出一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從小到大那麼多的零食,他算是白喂了。蘇雲内心感慨萬千。
還沒等他感慨完,就見從來不隻照顧他人為何物的女孩匆匆開門跑了出去,片刻後,拿着個裝了半盆水的小臉盆和印着貓咪的毛巾快步進來。
“髒死了。”女孩蹙着眉,憋着嘴一臉嫌棄,可嘴上埋怨着,手裡卻潤濕了毛巾,小心翼翼的給男孩擦手。
擦到右手食指處,“啊”了一聲,快速從藥箱裡拔出一個卡通圖案的創可貼,撕開後貼在了季陽的手指上。貼之前,還下意識的輕輕吹了吹。
蘇雲:……
他莫名覺得自己更像外人了。也就是場景不對,否則他非要高歌一曲“我不應該在車裡,應該在車底”。
還有,他碰一下,男孩那麼大反應,怎麼到了夏雪這,就這麼乖巧聽話呢?
從來不分年齡段受到歡迎的蘇雲表示不服氣。
她這一吹,把男孩僅有的戾氣都吹走了,嘴唇蠕動,眼睛一下子紅了起來。
奈何季陽從小被親生母親厭棄,父親又是個醉酒不回家的酒鬼,記憶裡除了被打就是打人,所有的情感都是黑色的,鋪天蓋地,在他的世界裡,似乎隻有麻木才能活下去。
他所有新奇的感受都是在遇到夏雪之後才有的。
就比如現在,他覺得難受極了,心裡像是憋着無數的話,奈何口笨嘴拙,說不出來。隻好攥緊了衣擺,死死地低着頭,眼睛更酸脹了。
直到過了很多年,他才知道那一瞬間的感覺叫做委屈。
“哎哎,這是怎麼了,男子漢大丈夫的,這怎麼還哭上了?”蘇雲不是兒科醫生,除了夏雪也很煩小孩,一時手足無措。
轉頭看到夏雪嗔怪的盯着他,忙舉起雙手解釋,“我可沒幹什麼。和我沒有關系啊。”
眼見着男孩更不肯擡頭了,夏雪“哼”了一聲。
蘇雲在心裡“哎呦”一聲,這還跟他甩上面子了,看來還是豬心湯喝少了。
但這次他來并不是為了夏建東亂煮東西給夏雪的事情,夏雪他太了解了,表面乖巧,心眼可是不比誰少,也就夏建東覺得他女兒聽話懂事。
他來主要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不過現在看來,有些吃力不讨好。
若按照他的意思,是建議夏建東送男孩去福利院的。養孩子不是養寵物,夏建東養一個夏雪就夠費力了,更何況再來一個?但夏建東心軟,一來二去始終下不了決心,加上醫院裡看到兩小孩相處不錯,蘇雲就打聽到另外一種折中的辦法。
不過決定前,作為夏建東的好友,夏雪的長輩,他還是要親自确認一番。
于是,蘇狐狸尾巴甩甩,抱着手靠在床頭,一本正經的逗小孩,“夏雪,你知道那個王奶奶是來幹什麼的嗎?”
兩小孩雖然誰都沒理他,但從立起的耳朵和驟然停頓的動作,蘇雲知道成功的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和他鬥?呵呵。蘇狐狸眯了眯眼睛。
“她可是福利院的院長。福利院知道嗎?就是專門收留沒父母沒人要的孩子的。”蘇雲邊說邊觀察一米開外兩個小娃的反應。
男孩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黑慎慎的,帶着刀鋒。
果然不是個善茬啊。蘇雲心道。
不過,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蘇雲大概是因為海外留學過,和夏建東或者和周圍絕大多數人的觀點不一樣。
他并不覺得聽話、乖巧、别人家的孩子是什麼好詞,小孩子嘛,還是要有獸性的,生氣了就要表現出來,受委屈了也要表現出來,這才對。——要不然逗起來多沒意思。
“我可是專門去他們福利院看過,哎呀,那些孩子吃不飽穿不暖,還沒有零食吃,不聽話了要被打一頓,還要受其他大孩子的欺負。哎呦呦,真的是好慘啊。”嘴上亂跑火車不算,還不忘從夏雪的床頭櫃的最底層掏出袋沒吃完的薯片,“咔哧咔哧”的嚼。
他也就是欺負夏雪小朋友沉溺在季陽要被送去孤兒院那麼可怕的地方了,分不出力氣理他。
季陽一個眼刀過去,蘇雲沒看到般挑着眉繼續“咔哧咔哧”。然後感覺女孩抓着自己手的力氣加大了。
“我們家季陽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呢。”女孩低着頭嘟囔了一句,瘦弱的肩膀緊繃着,看起來蓄勢待發。
“什麼?”蘇雲躲得遠,沒有聽清。
“我是說,季陽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呢!”
女孩的聲音太大,震得蘇雲一驚,吃了半截的薯片“啪”的掉在他價錢不菲的襯衣上,害的他立刻一跳三尺高,低着頭慌忙拍衣服上的碎屑。
這可是他剛買的衣服,為了見王院長以示尊重第一次穿呢。
直到夏建東笑着送蘇雲和王院長離開,夏雪都瞪着雙杏眼,一副戒備模樣,從她身上夏建東愣是看出了上個世紀□□打倒階級敵人的範兒。
臨出門,蘇雲趁王院長離開,轉身想要打趣他幾句,結果一眼就看到夏雪狠狠的盯着他,在她身後,不出意料的是一雙黑漆漆的瞳孔。
于是,蘇狐狸當即轉變策略,使勁拍了拍夏建東的肩膀,揚着脖子故意大聲說道,“東子,王院長看起來很滿意,之後的事情你就交給我,放心吧!”
氣的夏雪呼哧呼哧,轉眼一看她爸笑容滿面的模樣,更是氣的胸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