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季陽不說話,夏雪自覺有點尴尬,雖然往常男孩也經常沉默不語,但夏雪就是覺得這次不一樣。
“那個,我剛才就是去衛生間來着,我想着距離不遠,今天天又暖和。”夏雪自顧自的解釋。
季陽“嗯”了聲,埋着頭把飯盒放在了病床的床頭櫃上,鐵質的飯盒同光滑的木質桌面接觸,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
夏雪當即覺得:他在兇我!
下一秒。
夏雪:他竟然敢兇我!!!
夏雪賭氣,嘟着嘴索性襪子也不穿了,踩着拖鞋出門去衛生間,“咚咚咚”的腳步故意踩的極響。
季陽:……
其實他真沒有那麼多心思,特護房裡空調送暖給的足,他一點不擔心。他甚至等夏雪紮着胳膊離開,望着她氣憤憤的背影才反應過來——女孩好像生氣了。
可是她在氣什麼呢?季陽納悶。
難不成是今天的飯菜她不喜歡?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擺開給她看啊。他還特意讓夏建東打了她最喜歡吃的西紅柿炒雞蛋。
季陽的腳像是有了自主意識,跟着夏雪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蓦的停住腳步。
另一邊的夏雪想的就多了,衛生間的隔間裡,夏雪的心思千回百轉,一波三折。
剛開始她是生氣,氣季陽這麼個小土狗趁着她生病竟然敢兇她。
長脾氣了,這是要造反啊!夏雪氣鼓鼓。
一邊想一邊無意識的揪衛生紙的邊沿,把好好的紙巾邊沿拽的凸一塊凹一塊。
大概是身體不好,廁所這個空間條件也惡劣,夏雪沒有氣很久。等氣過了,莫名開始心虛。
畢竟,夏雪生病了,生病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孤獨,夏雪害怕冷冰冰的病房裡隻剩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而過去太多年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她發病最嚴重的時候還小,是最依賴人最需要父母陪在身邊照顧的時候,可夏建東一邊忙着賺錢付醫藥費一邊又是借錢又是還債,根本不可能随時陪在她的身邊。
很多次難受到醒來,迎接她的都是發黃的天花闆和周圍冷冰冰的牆壁。
醫院是有值班護士的,但是她不想總是麻煩他們,她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眼神,更不想看到冷冰冰漠視亦或是厭惡的眼神。她害怕會惹人煩。
一開始,她也會委屈害怕,也會偷偷向她爸夏建東抱怨,但夏建東太忙了也太累了,喬雪的死、夏雪的病壓垮了他本來挺直的脊梁,他根本沒有精力耐下心來了解女兒,隻能耐下心來嘴上簡單的哄哄。時間久了,夏雪就再也不說了。後來,她懂事了,知道她爸的辛苦,就更不會說出口了。
于是,長年累月的積攢,下意識裡,醫院就成為了夏雪最厭惡和害怕的地方。
清醒的時候還好,夢裡醫院就會化身為一個恐怖可怕的地方,慘白色的牆壁,泛黃的被單,統統演化為無解的迷宮,鬼打牆般任她如何掙紮着都無法逃離。每次醒來後她都會心悸很久,半天沒法從夢魇中恢複。
現在,終于有人肯陪她了,夏雪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
這樣一想,夏雪又氣不起來了。可是她在家作威作福慣了,怎麼可能會朝季陽這個小土狗低頭?
可是,萬一他一生氣,不陪她了,那該怎麼辦啊?
夏雪有點糾結。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揪着大大的病号服,一邊埋着頭慢吞吞的走,一邊小幅度的搓着衣擺,看起來有點魂不守舍。連打掃衛生的阿姨都停下來,杵着墩布,擔心的看了她好幾眼。
等到她再次回到病房時,季陽已經擺好了飯菜和夏雪的餐具。
夏雪的餐具和他的不一樣,是精緻的小貓造型,嫩粉色,特别可愛。季陽的就沒那麼講究了,對他而言,有沒有造型、什麼造型都不重要,能用就行。
見女孩進來,季陽飛速縮回了手,站直了,立在床上擺放的小桌子旁,看起來有點局促。
可出乎他的意料,夏雪打開門後看到他杏眼一挑,竟好像松了口氣。然後嘟着嘴,雙手揪着慢吞吞的關門進來,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